范宣子為政,諸侯之幣重,鄭人病之。
二月,鄭伯如晉。子產寓書于子西,以告宣子,曰:“子為晉國,四鄰諸侯,不聞令德而聞重幣。僑也惑之。僑聞君子長國家者,非無賄之患,而無令名之難,夫諸侯之賄,聚于公室,則諸侯貳;若吾子賴之,則晉國貳。諸侯貳則晉國壞,晉國貳則子之家壞。何沒沒也?將焉用賄?
子產告范宣子輕幣。先秦。左丘明。 范宣子為政,諸侯之幣重,鄭人病之。 二月,鄭伯如晉。子產寓書于子西,以告宣子,曰:“子為晉國,四鄰諸侯,不聞令德而聞重幣。僑也惑之。僑聞君子長國家者,非無賄之患,而無令名之難,夫諸侯之賄,聚于公室,則諸侯貳;若吾子賴之,則晉國貳。諸侯貳則晉國壞,晉國貳則子之家壞。何沒沒也?將焉用賄? 夫令名,德之輿也。德,國家之基也。有基無壞,無亦是務乎?有德則樂,樂則能久。詩云:‘樂只君子,邦家之基。’有令德也夫!‘上帝臨女,無貳爾心。’有令名也夫!恕思以明德,則令名載而行之,是以遠至邇安。毋寧使人謂子,子實生我,而謂子浚我以生乎?象有齒以焚其身,賄也。” 宣子說,乃輕幣。
夏,會于葵丘,尋盟,且修好,禮也。
王使宰孔賜齊侯胙,曰:“天子有事于文武,使孔賜伯舅胙。”齊侯將下拜。孔曰:“且有后命。天子使孔曰:‘以伯舅耋老,加勞,賜一級,無下拜!”’對曰:“天威不違顏咫尺,小白余敢貪天子之命‘無下拜’!恐隕越于下,以遺天子羞,敢不下拜?”下,拜,登,受。
齊桓下拜受胙。先秦。左丘明。 夏,會于葵丘,尋盟,且修好,禮也。 王使宰孔賜齊侯胙,曰:“天子有事于文武,使孔賜伯舅胙。”齊侯將下拜。孔曰:“且有后命。天子使孔曰:‘以伯舅耋老,加勞,賜一級,無下拜!”’對曰:“天威不違顏咫尺,小白余敢貪天子之命‘無下拜’!恐隕越于下,以遺天子羞,敢不下拜?”下,拜,登,受。
浮圖文瑛居大云庵,環水,即蘇子美滄浪亭之地也。亟求余作《滄浪亭記》,曰:“昔子美之記,記亭之勝也。請子記吾所以為亭者。”
余曰:昔吳越有國時,廣陵王鎮吳中,治南園于子城之西南;其外戚孫承祐,亦治園于其偏。迨淮海納土,此園不廢。蘇子美始建滄浪亭,最后禪者居之:此滄浪亭為大云庵也。有庵以來二百年,文瑛尋古遺事,復子美之構于荒殘滅沒之余:此大云庵為滄浪亭也。
滄浪亭記。明代。歸有光。 浮圖文瑛居大云庵,環水,即蘇子美滄浪亭之地也。亟求余作《滄浪亭記》,曰:“昔子美之記,記亭之勝也。請子記吾所以為亭者。” 余曰:昔吳越有國時,廣陵王鎮吳中,治南園于子城之西南;其外戚孫承祐,亦治園于其偏。迨淮海納土,此園不廢。蘇子美始建滄浪亭,最后禪者居之:此滄浪亭為大云庵也。有庵以來二百年,文瑛尋古遺事,復子美之構于荒殘滅沒之余:此大云庵為滄浪亭也。 夫古今之變,朝市改易。嘗登姑蘇之臺,望五湖之渺茫,群山之蒼翠,太伯、虞仲之所建,闔閭、夫差之所爭,子胥、種、蠡之所經營,今皆無有矣。庵與亭何為者哉?雖然,錢镠因亂攘竊,保有吳越,國富兵強,垂及四世。諸子姻戚,乘時奢僭,宮館苑囿,極一時之盛。而子美之亭,乃為釋子所欽重如此。可以見士之欲垂名于千載,不與其澌然而俱盡者,則有在矣。 文瑛讀書喜詩,與吾徒游,呼之為滄浪僧云。
夏,會于葵丘,尋盟,且修好,禮也。
王使宰孔賜齊侯胙,曰:“天子有事于文武,使孔賜伯舅胙。”齊侯將下拜。孔曰:“且有后命。天子使孔曰:‘以伯舅耋老,加勞,賜一級,無下拜!”’對曰:“天威不違顏咫尺,小白余敢貪天子之命‘無下拜’!恐隕越于下,以遺天子羞,敢不下拜?”下,拜,登,受。
齊桓下拜受胙。先秦。左丘明。 夏,會于葵丘,尋盟,且修好,禮也。 王使宰孔賜齊侯胙,曰:“天子有事于文武,使孔賜伯舅胙。”齊侯將下拜。孔曰:“且有后命。天子使孔曰:‘以伯舅耋老,加勞,賜一級,無下拜!”’對曰:“天威不違顏咫尺,小白余敢貪天子之命‘無下拜’!恐隕越于下,以遺天子羞,敢不下拜?”下,拜,登,受。
讀山海經十三首·其十一。魏晉。陶淵明。 巨猾肆威暴,欽駓違帝旨。窫窳強能變,祖江遂獨死。明明上天鑒,為惡不可履。長枯固已劇,鵕鶚(è)豈足恃!
霓裳羽衣舞歌。唐代。白居易。 我昔元和侍憲皇,曾陪內宴宴昭陽。千歌萬舞不可數,就中最愛霓裳舞。舞時寒食春風天,玉鉤欄下香案前。案前舞者顏如玉,不著人間俗衣服。虹裳霞帔步搖冠,鈿瓔纍纍佩珊珊。娉婷似不任羅綺,顧聽樂懸行復止。磬簫箏笛遞相攙,擊懨彈吹聲邐迤。散序六奏未動衣,陽臺宿云慵不飛。中序擘騞初入拍,秋竹竿裂春冰坼。飄然轉旋回雪輕,嫣然縱送游龍驚。小垂手后柳無力,斜曳裾時云欲生。螾蛾斂略不勝態,風袖低昂如有情。上元點鬟招萼綠,王母揮袂別飛瓊。繁音急節十二遍,跳珠撼玉何鏗錚!翔鸞舞了卻收翅,唳鶴曲終長引聲。當時乍見驚心目,凝視諦聽殊未足。一落人間八九年,耳冷不曾聞此曲。湓城但聽山魈語,巴峽唯聞杜鵑哭。移領錢塘第二年,始有心情問絲竹。玲瓏箜篌謝好箏,陳寵觱栗沈平笙。清弦脆管纖纖手,教得霓裳一曲成。虛白亭前湖水畔,前后祇應三度按。便除庶子拋卻來,聞道如今各星散。今年五月至蘇州,朝鐘暮角催白頭。貪看案牘常侵夜,不聽笙歌直到秋。秋來無事多閑悶,忽憶霓裳無處問。聞君部內多樂徒,問有霓裳舞者無?答云七縣十萬戶,無人知有霓裳舞。唯寄長歌與我來,題作霓裳羽衣譜。四幅花箋碧間紅,霓裳實錄在其中。千姿萬狀分明見,恰與昭陽舞者同。眼前仿佛覩形質,昔日今朝想如一。疑從魂夢呼召來,似著丹青圖寫出。我愛霓裳君合知,發于歌詠形于詩。君不見我歌云“驚破霓裳羽衣曲”,又不見我詩云“曲愛霓裳未拍時”。由來能事皆有主,楊氏創聲君造譜。君言此舞難得人,須是傾城可憐女。吳妖小玉飛作煙,越艷西施化為土。嬌花巧笑久寂寥,娃館苧蘿空處所。如君所言誠有是,君試從容聽我語。若求國色始翻傳,但恐人間廢此舞。妍媸優劣寧相遠,大都只在人抬舉。李娟張態君莫嫌,亦擬隨宜且教取。
北征。唐代。杜甫。 北歸至鳳翔,墨制放往鄜州作。皇帝二載秋,閏八月初吉。杜子將北征,蒼茫問家室。維時遭艱虞,朝野少暇日。顧慚恩私被,詔許歸蓬蓽。拜辭詣闕下,怵惕久未出。雖乏諫諍姿,恐君有遺失。君誠中興主,經緯固密勿。東胡反未已,臣甫憤所切。揮涕戀行在,道途猶恍惚。乾坤含瘡痍,憂虞何時畢。靡靡逾阡陌,人煙眇蕭瑟。所遇多被傷,呻吟更流血。回首鳳翔縣,旌旗晚明滅。前登寒山重,屢得飲馬窟。邠郊入地底,涇水中蕩潏。猛虎立我前,蒼崖吼時裂。菊垂今秋花,石戴古車轍。青云動高興,幽事亦可悅。山果多瑣細,羅生雜橡栗。或紅如丹砂,或黑如點漆。雨露之所濡,甘苦齊結實。緬思桃源內,益嘆身世拙。坡陀望鄜畤,巖谷互出沒。我行已水濱,我仆猶木末。鴟鳥鳴黃桑,野鼠拱亂穴。夜深經戰場,寒月照白骨。潼關百萬師,往者散何卒。遂令半秦民,殘害為異物。況我墮胡塵,及歸盡華發。經年至茅屋,妻子衣百結。慟哭松聲回,悲泉共幽咽。平生所嬌兒,顏色白勝雪。見耶背面啼,垢膩腳不襪。床前兩小女,補綻才過膝。海圖坼波濤,舊繡移曲折。天吳及紫鳳,顛倒在裋褐。老夫情懷惡,嘔泄臥數日。那無囊中帛,救汝寒凜栗。粉黛亦解苞,衾裯稍羅列。瘦妻面復光,癡女頭自櫛。學母無不為,曉妝隨手抹。移時施朱鉛,狼藉畫眉闊。生還對童稚,似欲忘饑渴。問事競挽須,誰能即嗔喝。翻思在賊愁,甘受雜亂聒。新歸且慰意,生理焉能說。至尊尚蒙塵,幾日休練卒。仰觀天色改,坐覺祆氣豁。陰風西北來,慘澹隨回鶻。其王愿助順,其俗善馳突。送兵五千人,驅馬一萬匹。此輩少為貴,四方服勇決。所用皆鷹騰,破敵過箭疾。圣心頗虛佇,時議氣欲奪。伊洛指掌收,西京不足拔。官軍請深入,蓄銳何俱發。此舉開青徐,旋瞻略恒碣。昊天積霜露,正氣有肅殺。禍轉亡胡歲,勢成擒胡月。胡命其能久,皇綱未宜絕。憶昨狼狽初,事與古先別。奸臣竟菹醢,同惡隨蕩析。不聞夏殷衰,中自誅褒妲。周漢獲再興,宣光果明哲。桓桓陳將軍,仗鉞奮忠烈。微爾人盡非,于今國猶活。凄涼大同殿,寂寞白獸闥。都人望翠華,佳氣向金闕。園陵固有神,掃灑數不缺。煌煌太宗業,樹立甚宏達。
我生之初尚無為,我生之后漢祚衰。天不仁兮降亂離,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。干戈日尋兮道路危,民卒流亡兮共哀悲。煙塵蔽野兮胡虜盛,志意乖兮節義虧。對殊俗兮非我宜,遭忍辱兮當告誰?笳一會兮琴一拍,心憤怨兮無人知。
戎羯逼我兮為室家,將我行兮向天涯。云山萬重兮歸路遐,疾風千里兮揚塵沙。人多暴猛兮如虺蛇,控弦被甲兮為驕奢。兩拍張弦兮弦欲絕,志摧心折兮自悲嗟。
胡笳十八拍。兩漢。蔡文姬。 我生之初尚無為,我生之后漢祚衰。天不仁兮降亂離,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。干戈日尋兮道路危,民卒流亡兮共哀悲。煙塵蔽野兮胡虜盛,志意乖兮節義虧。對殊俗兮非我宜,遭忍辱兮當告誰?笳一會兮琴一拍,心憤怨兮無人知。 戎羯逼我兮為室家,將我行兮向天涯。云山萬重兮歸路遐,疾風千里兮揚塵沙。人多暴猛兮如虺蛇,控弦被甲兮為驕奢。兩拍張弦兮弦欲絕,志摧心折兮自悲嗟。 越漢國兮入胡城,亡家失身兮不如無生。氈裘為裳兮骨肉震驚,羯羶為味兮枉遏我情。鼙鼓喧兮從夜達明,胡風浩浩兮暗塞營。傷今感晉兮三拍成,銜悲畜恨兮何時平。 無日無夜兮不思我鄉土,稟氣合生兮莫過我最苦。天災國亂兮人無主,唯我薄命兮沒戎虜。殊俗心異兮身難處,嗜欲不同兮誰可與語!尋思涉歷兮多艱阻,四拍成兮益凄楚。 雁南征兮欲寄邊聲,雁北歸兮為得漢青。雁飛高兮邈難尋,空斷腸兮思愔愔。攢眉向月兮撫雅琴,五拍泠泠兮意彌深。 冰霜凜凜兮身苦寒,饑對肉酪兮不能餐。夜間隴水兮聲嗚咽,朝見長城兮路杳漫。追思往日兮行李難,六拍悲來兮欲罷彈。 日暮風悲兮邊聲四起,不知愁心兮說向誰是!原野蕭條兮烽戍萬里,俗賤老弱兮少壯為美。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壘,牛羊滿野兮聚如蜂蟻。草盡水竭兮羊馬皆徙,七拍流恨兮惡居于此。 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?為神有靈兮何事處我天南海北頭?我不負天兮天何配我殊匹?我不負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?制茲八拍兮擬排憂,何知曲成兮心轉愁。 天無涯兮地無邊,我心愁兮亦復然。人生倏忽兮如白駒之過隙,然不得歡樂兮當我之盛年。怨兮欲問天,天蒼蒼兮上無緣。舉頭仰望兮空云煙,九拍懷情兮誰與傳? 城頭烽火不曾滅,疆場征戰何時歇?殺氣朝朝沖塞門,胡風夜夜吹邊月。故鄉隔兮音生絕,哭無聲兮氣將咽。一生辛苦兮緣別離,十拍悲深兮淚成血。 我非食生而惡死,不能捐身兮心有以。生仍冀得兮歸桑梓,死當埋骨兮長已矣。日居月諸兮在戎壘,胡人寵我兮有二子。鞠之育之兮不羞恥,憋之念之兮生長邊鄙。十有一拍兮因茲起,哀響纏綿兮徹心髓。 東風應律兮暖氣多,知是漢家天子兮布陽和。羌胡蹈舞兮共謳歌,兩國交歡兮罷兵戈。忽遇漢使兮稱近詔,遺千金兮贖妾身。喜得生還兮逢圣君,嗟別稚子兮會無因。十有二拍兮哀樂均,去住兩情兮難具陳。 不謂殘生兮卻得旋歸,撫抱胡兒兮注下沾衣。漢使迎我兮四牡騑騑,胡兒號兮誰得知?與我生死兮逢此時,愁為子兮日無光輝,焉得羽翼兮將汝歸。一步一遠兮足難移,魂消影絕兮恩愛遺。十有三拍兮弦急調悲,肝腸攪刺兮人莫我知。 身歸國兮兒莫之隨,心懸懸兮長如饑。四時萬物兮有盛衰,唯我愁苦兮不暫移。山高地闊兮見汝無期,更深夜闌兮夢汝來斯。夢中執手兮一喜一悲,覺后痛吾心兮無休歇時。十有四拍兮涕淚交垂,河水東流兮心是思。 十五拍兮節調促,氣填胸兮誰識曲?處穹廬兮偶殊俗。愿得歸來兮天從欲,再還漢國兮歡心足。心有懷兮愁轉深,日月無私兮曾不照臨。子母分離兮意難怪,同天隔越兮如商參,生死不相知兮何處尋! 十六拍兮思茫茫,我與兒兮各一方。日東月西兮徒相望,不得相隨兮空斷腸。對萱草兮憂不忘,彈鳴琴兮情何傷!今別子兮歸故鄉,舊怨平兮新怨長!泣血仰頭兮訴蒼蒼,胡為生兮獨罹此殃! 十七拍兮心鼻酸,關山阻修兮行路難。去時懷土兮心無緒,來時別兒兮思漫漫。塞上黃蒿兮枝枯葉干,沙場白骨兮刀痕箭瘢。風霜凜凜兮春夏寒,人馬饑豗兮筋力單。豈知重得兮入長安,嘆息欲絕兮淚闌干。 胡笳本自出胡中,緣琴翻出音律同。十八拍兮曲雖終,響有余兮思無窮。是知絲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,哀樂各隨人心兮有變則通。胡與漢兮異域殊風,天與地隔兮子西母東。苦我怨氣兮浩于長空,六合雖廣兮受之應不容!
孟冬十月。陰氣厲清。武官誡田。講旅統兵。元龜襲吉。元光著明。蚩尤蹕路。風弭雨停。乘輿啟行。鸞鳴幽軋。虎賁采騎。飛象珥鹖。鐘鼓鏗鏘。簫管嘈喝。萬騎齊鑣。千乘等蓋。夷山填谷。平林滌藪。張羅萬里。盡其飛走。趯趯狡兔。揚白跳翰。獵以青骹。掩以修竿。韓盧宋鵲。呈才騁足。噬不盡紲。牽麋掎鹿。魏氏發機。養基撫弦。都盧尋高。搜索猴猨。慶忌孟賁。蹈谷超巒。張目決眥。發怒穿冠。頓熊扼虎。蹴豹搏貙。氣有余勢。負象而趨。獲車既盈。日側樂終。罷役解徒。大饗離宮。亂曰。圣皇臨飛軒。論功校獵徒。死禽積如京。流血成溝渠。明詔大勞賜。大官供有無。走馬行酒醴。驅車布肉魚。鳴鼓舉觴爵。擊鐘釂無余。絕綱縱麟麑。弛罩出鳳雛。收功在羽校。威靈振鬼區。陛下長歡樂。永世合天符。
孟冬篇。兩漢。曹植。 孟冬十月。陰氣厲清。武官誡田。講旅統兵。元龜襲吉。元光著明。蚩尤蹕路。風弭雨停。乘輿啟行。鸞鳴幽軋。虎賁采騎。飛象珥鹖。鐘鼓鏗鏘。簫管嘈喝。萬騎齊鑣。千乘等蓋。夷山填谷。平林滌藪。張羅萬里。盡其飛走。趯趯狡兔。揚白跳翰。獵以青骹。掩以修竿。韓盧宋鵲。呈才騁足。噬不盡紲。牽麋掎鹿。魏氏發機。養基撫弦。都盧尋高。搜索猴猨。慶忌孟賁。蹈谷超巒。張目決眥。發怒穿冠。頓熊扼虎。蹴豹搏貙。氣有余勢。負象而趨。獲車既盈。日側樂終。罷役解徒。大饗離宮。亂曰。圣皇臨飛軒。論功校獵徒。死禽積如京。流血成溝渠。明詔大勞賜。大官供有無。走馬行酒醴。驅車布肉魚。鳴鼓舉觴爵。擊鐘釂無余。絕綱縱麟麑。弛罩出鳳雛。收功在羽校。威靈振鬼區。陛下長歡樂。永世合天符。
中和癸卯春三月,洛陽城外花如雪。東西南北路人絕,綠楊悄悄香塵滅。路旁忽見如花人,獨向綠楊陰下歇。鳳側鸞欹鬢腳斜,紅攢黛斂眉心折。借問女郎何處來?含顰欲語聲先咽。回頭斂袂謝行人,喪亂漂淪何堪說!三年陷賊留秦地,依稀記得秦中事。君能為妾解金鞍,妾亦與君停玉趾。
前年庚子臘月五,正閉金籠教鸚鵡。斜開鸞鏡懶梳頭,閑憑雕欄慵不語。忽看門外起紅塵,已見街中擂金鼓。居人走出半倉惶,朝士歸來尚疑誤。是時西面官軍入,擬向潼關為警急。皆言博野自相持,盡道賊軍來未及。須臾主父乘奔至,下馬入門癡似醉。適逢紫蓋去蒙塵,已見白旗來匝地。
秦婦吟。唐代。韋莊。 中和癸卯春三月,洛陽城外花如雪。東西南北路人絕,綠楊悄悄香塵滅。路旁忽見如花人,獨向綠楊陰下歇。鳳側鸞欹鬢腳斜,紅攢黛斂眉心折。借問女郎何處來?含顰欲語聲先咽。回頭斂袂謝行人,喪亂漂淪何堪說!三年陷賊留秦地,依稀記得秦中事。君能為妾解金鞍,妾亦與君停玉趾。 前年庚子臘月五,正閉金籠教鸚鵡。斜開鸞鏡懶梳頭,閑憑雕欄慵不語。忽看門外起紅塵,已見街中擂金鼓。居人走出半倉惶,朝士歸來尚疑誤。是時西面官軍入,擬向潼關為警急。皆言博野自相持,盡道賊軍來未及。須臾主父乘奔至,下馬入門癡似醉。適逢紫蓋去蒙塵,已見白旗來匝地。 扶羸攜幼競相呼,上屋緣墻不知次。南鄰走入北鄰藏,東鄰走向西鄰避。北鄰諸婦咸相湊,戶外崩騰如走獸。轟轟混混乾坤動,萬馬雷聲從地涌。火迸金星上九天,十二官街煙烘烔。日輪西下寒光白,上帝無言空脈脈。陰云暈氣若重圍,宦者流星如血色。紫氣潛隨帝座移,妖光暗射臺星拆。家家流血如泉沸,處處冤聲聲動地。舞伎歌姬盡暗捐,嬰兒稚女皆生棄。 東鄰有女眉新畫,傾國傾城不知價。長戈擁得上戎車,回首香閨淚盈把。旋抽金線學縫旗,才上雕鞍教走馬。有時馬上見良人,不敢回眸空淚下;西鄰有女真仙子,一寸橫波剪秋水。妝成只對鏡中春,年幼不知門外事。一夫跳躍上金階,斜袒半肩欲相恥。牽衣不肯出朱門,紅粉香脂刀下死。南鄰有女不記姓,昨日良媒新納聘。琉璃階上不聞行,翡翠簾間空見影。忽看庭際刀刃鳴,身首支離在俄頃。仰天掩面哭一聲,女弟女兄同入井;北鄰少婦行相促,旋拆云鬟拭眉綠。已聞擊托壞高門,不覺攀緣上重屋。須臾四面火光來,欲下回梯梯又摧。煙中大叫猶求救,梁上懸尸已作灰。 妾身幸得全刀鋸,不敢踟躕久回顧。旋梳蟬鬢逐軍行,強展蛾眉出門去。舊里從茲不得歸,六親自此無尋處。一從陷賊經三載,終日驚憂心膽碎。夜臥千重劍戟圍,朝餐一味人肝膾。鴛幃縱入豈成歡?寶貨雖多非所愛。蓬頭垢面眉猶赤,幾轉橫波看不得。衣裳顛倒語言異,面上夸功雕作字。柏臺多半是狐精,蘭省諸郎皆鼠魅。還將短發戴華簪,不脫朝衣纏繡被。翻持象笏作三公,倒佩金魚為兩史。朝聞奏對入朝堂,暮見喧呼來酒市。 一朝五鼓人驚起,叫嘯喧呼如竊語。夜來探馬入皇城,昨日官軍收赤水。赤水去城一百里,朝若來兮暮應至。兇徒馬上暗吞聲,女伴閨中潛生喜。皆言冤憤此時銷,必謂妖徒今日死。逡巡走馬傳聲急,又道官軍全陣入。大彭小彭相顧憂,二郎四郎抱鞍泣。沉沉數日無消息,必謂軍前已銜璧。簸旗掉劍卻來歸,又道官軍悉敗績。 四面從茲多厄束,一斗黃金一斗粟。尚讓廚中食木皮,黃巢機上刲人肉。東南斷絕無糧道,溝壑漸平人漸少。六軍門外倚僵尸,七架{寨}營中填餓殍。長安寂寂今何有?廢市荒街麥苗秀。采樵斫盡杏園花,修寨誅殘御溝柳。華軒繡轂皆銷散,甲第朱門無一半。含元殿上狐兔行,花萼樓前荊棘滿。昔時繁盛皆埋沒,舉目凄涼無故物。內庫燒為錦繡灰,天街踏盡公卿骨! 來時曉出城東陌,城外風煙如塞色。路旁時見游奕軍,坡下寂無迎送客。霸陵東望人煙絕,樹鎖驪山金翠滅。大道俱成棘子林,行人夜宿墻匡月。明朝曉至三峰路,百萬人家無一戶。破落田園但有蒿,摧殘竹樹皆無主。路旁試問金天神,金天無語愁于人。廟前古柏有殘枿,殿上金爐生暗塵。一從狂寇陷中國,天地晦冥風雨黑。案前神水咒不成,壁上陰兵驅不得。閑日徒歆奠饗恩,危時不助神通力。我今愧恧拙為神,且向山中深避匿。寰中簫管不曾聞,筵上犧牲無處覓。旋教魔鬼傍鄉村,誅剝生靈過朝夕。妾聞此語愁更愁,天遣時災非自由。神在山中猶避難,何須責望東諸侯! 前年又出揚震關,舉頭云際見荊山。如從地府到人間,頓覺時清天地閑。陜州主帥忠且貞,不動干戈唯守城。蒲津主帥能戢兵,千里晏然無犬聲。朝攜寶貨無人問,暮插金釵唯獨行。明朝又過新安東,路上乞漿逢一翁。蒼蒼面帶苔蘚色,隱隱身藏蓬荻中。問翁本是何鄉曲?底事寒天霜露宿?老翁暫起欲陳辭,卻坐支頤仰天哭。鄉園本貫東畿縣,歲歲耕桑臨近甸。歲種良田二百廛,年輸戶稅三千萬。小姑慣織褐絁袍,中婦能炊紅黍飯。千間倉兮萬絲箱,黃巢過后猶殘半。自從洛下屯師旅,日夜巡兵入村塢。匣中秋水拔青蛇,旗上高風吹白虎。入門下馬若旋風,罄室傾囊如卷土。家財既盡骨肉離,今日垂年一身苦。一身苦兮何足嗟,山中更有千萬家,朝饑山上尋蓬子,夜宿霜中臥荻花! 妾聞此老傷心語,竟日闌干淚如雨。出門惟見亂梟鳴,更欲東奔何處所?仍聞汴路舟車絕,又道彭門自相殺。野宿徒銷戰士魂,河津半是冤人血。適聞有客金陵至,見說江南風景異。自從大寇犯中原,戎馬不曾生四鄙。誅鋤竊盜若神功,惠愛生靈如赤子。城壕固護教{斆、敩、效}金湯,賦稅如云送軍壘。奈何四海盡滔滔,湛然一境平如砥。避難徒為闕下人,懷安卻羨江南鬼。愿君舉棹東復東,詠此長歌獻相公。
太尉始為涇州刺史時,汾陽王以副元帥居蒲。王子晞為尚書,領行營節度使,寓軍邠州,縱士卒無賴。邠人偷嗜暴惡者,卒以貨竄名軍伍中,則肆志,吏不得問。日群行丐取于市,不嗛,輒奮擊折人手足,椎釜鬲甕盎盈道上,袒臂徐去,至撞殺孕婦人。邠寧節度使白孝德以王故,戚不敢言。
太尉自州以狀白府,愿計事。至則曰:“天子以生人付公理,公見人被暴害,因恬然。且大亂,若何?”孝德曰:“愿奉教。”太尉曰:“某為涇州,甚適,少事;今不忍人無寇暴死,以亂天子邊事。公誠以都虞候命某者,能為公已亂,使公之人不得害。”孝德曰:“幸甚!”如太尉請。
段太尉逸事狀。唐代。柳宗元。 太尉始為涇州刺史時,汾陽王以副元帥居蒲。王子晞為尚書,領行營節度使,寓軍邠州,縱士卒無賴。邠人偷嗜暴惡者,卒以貨竄名軍伍中,則肆志,吏不得問。日群行丐取于市,不嗛,輒奮擊折人手足,椎釜鬲甕盎盈道上,袒臂徐去,至撞殺孕婦人。邠寧節度使白孝德以王故,戚不敢言。 太尉自州以狀白府,愿計事。至則曰:“天子以生人付公理,公見人被暴害,因恬然。且大亂,若何?”孝德曰:“愿奉教。”太尉曰:“某為涇州,甚適,少事;今不忍人無寇暴死,以亂天子邊事。公誠以都虞候命某者,能為公已亂,使公之人不得害。”孝德曰:“幸甚!”如太尉請。 既署一月,晞軍士十七人入市取酒,又以刃刺酒翁,壞釀器,酒流溝中。太尉列卒取十七人,皆斷頭注槊上,植市門外。晞一營大噪,盡甲。孝德震恐,召太尉曰:“將奈何?”太尉曰:“無傷也!請辭于軍。”孝德使數十人從太尉,太尉盡辭去。解佩刀,選老躄者一人持馬,至晞門下。甲者出,太尉笑且入曰:“殺一老卒,何甲也?吾戴吾頭來矣!”甲者愕(è)。因諭曰:“尚書固負若屬耶?副元帥固負若屬耶?奈何欲以亂敗郭氏?為白尚書,出聽我言。”晞出見太尉。太尉曰:“副元帥勛塞天地,當務始終。今尚書恣卒為暴,暴且亂,亂天子邊,欲誰歸罪?罪且及副元帥。今邠人惡子弟以貨竄名軍籍中,殺害人,如是不止,幾日不大亂?大亂由尚書出,人皆曰尚書倚副元帥,不戢士。然則郭氏功名,其與存者幾何?” 言未畢,晞再拜曰:“公幸教晞以道,恩甚大,愿奉軍以從。”顧叱左右曰:“皆解甲散還火伍中,敢嘩者死!”太尉曰:“吾未晡食,請假設草具。”既食,曰:“吾疾作,愿留宿門下。”命持馬者去,旦日來。遂臥軍中。晞不解衣,戒候卒擊柝衛太尉。旦,俱至孝德所,謝不能,請改過。邠州由是無禍。 先是,太尉在涇州為營田官。涇大將焦令諶取人田,自占數十頃,給與農,曰:“且熟,歸我半。”是歲大旱,野無草,農以告諶。諶曰:“我知入數而已,不知旱也。”督責益急,農且饑死,無以償,即告太尉。太尉判狀辭甚巽,使人求諭諶。諶盛怒,召農者曰:“我畏段某耶?何敢言我!”取判鋪背上,以大杖擊二十,垂死,輿來庭中。太尉大泣曰:“乃我困汝!”即自取水洗去血,裂裳衣瘡,手注善藥,旦夕自哺農者,然后食。取騎馬賣,市谷代償,使勿知。 淮西寓軍帥尹少榮,剛直士也。入見諶,大罵曰:“汝誠人耶?涇州野如赭,人且饑死;而必得谷,又用大杖擊無罪者。段公,仁信大人也,而汝不知敬。今段公唯一馬,賤賣市谷入汝,汝又取不恥。凡為人傲天災、犯大人、擊無罪者,又取仁者谷,使主人出無馬,汝將何以視天地,尚不愧奴隸耶!”諶雖暴抗,然聞言則大愧流汗,不能食,曰:“吾終不可以見段公!”一夕,自恨死。 及太尉自涇州以司農征,戒其族:“過岐,朱泚幸致貨幣,慎勿納。”及過,泚固致大綾三百匹。太尉婿韋晤堅拒,不得命。至都,太尉怒曰:“果不用吾言!”晤謝曰:“處賤無以拒也。”太尉曰:“然終不以在吾第。”以如司農治事堂,棲之梁木上。泚反,太尉終,吏以告泚,泚取視,其故封識具存。 太尉逸事如右。元和九年月日,永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柳宗元謹上史館。 今之稱太尉大節者出入,以為武人一時奮不慮死,以取名天下,不知太尉之所立如是。宗元嘗出入岐周邠斄間,過真定,北上馬嶺,歷亭障堡戍,竊好問老校退卒,能言其事。太尉為人姁姁,常低首拱手行步,言氣卑弱,未嘗以色待物;人視之,儒者也。遇不可,必達其志,決非偶然者。會州刺史崔公來,言信行直,備得太尉遺事,覆校無疑,或恐尚逸墜,未集太史氏,敢以狀私于執事。謹狀。
御箭連中雙兔。唐代。蘇颋。 宸游經上苑,羽獵向閑田。狡兔初迷窟,纖驪詎著鞭。三驅仍百步,一發遂雙連。影射含霜草,魂消向月弦。歡聲動寒木,喜氣滿晴天。那似陳王意,空隨樂府篇。
在水軍宴贈幕府諸侍御。唐代。李白。 月化五白龍,翻飛凌九天。胡沙驚北海,電掃洛陽川。虜箭雨宮闕,皇輿成播遷。英王受廟略,秉鉞清南邊。云旗卷海雪,金戟羅江煙。聚散百萬人,弛張在一賢。霜臺降群彥,水國奉戎旃。繡服開宴語,天人借樓船。如登黃金臺,遙謁紫霞仙。卷身編蓬下,冥機四十年。寧知草間人,腰下有龍泉。浮云在一決,誓欲清幽燕。愿與四座公,靜談金匱篇。齊心戴朝恩,不惜微軀捐。所冀旄頭滅,功成追魯連。
安處先生于是似不能言,憮然有間,乃莞爾而笑曰:“若客所謂,末學膚受,貴耳而賤目者也!茍有胸而無心,不能節之以禮,宜其陋今而榮古矣!由余以西戎孤臣,而悝繆公于宮室,如之何其以溫故知新,研覈是非,近于此惑?”
“周姬之末,不能厥政,政用多僻。始于宮鄰,卒于金虎。嬴氏搏翼,擇肉西邑。是時也,七雄并爭,競相高以奢麗。楚筑章華于前,趙建叢臺于后。秦政利觜長距,終得擅場,思專其侈,以莫己若。乃構阿房,起甘泉,結云閣,冠南山。征稅盡,人力殫。然后收以太半之賦,威以參夷之刑。其遇民也,若薙氏之芟草,既蘊崇之,又行火焉!惵惵黔首,豈徒跼高天,蹐厚地而已哉?乃救死于其頸!敺以就役,唯力是視,百姓弗能忍,是用息肩于大漢而欣戴高祖。”
東京賦。兩漢。張衡。 安處先生于是似不能言,憮然有間,乃莞爾而笑曰:“若客所謂,末學膚受,貴耳而賤目者也!茍有胸而無心,不能節之以禮,宜其陋今而榮古矣!由余以西戎孤臣,而悝繆公于宮室,如之何其以溫故知新,研覈是非,近于此惑?”“周姬之末,不能厥政,政用多僻。始于宮鄰,卒于金虎。嬴氏搏翼,擇肉西邑。是時也,七雄并爭,競相高以奢麗。楚筑章華于前,趙建叢臺于后。秦政利觜長距,終得擅場,思專其侈,以莫己若。乃構阿房,起甘泉,結云閣,冠南山。征稅盡,人力殫。然后收以太半之賦,威以參夷之刑。其遇民也,若薙氏之芟草,既蘊崇之,又行火焉!惵惵黔首,豈徒跼高天,蹐厚地而已哉?乃救死于其頸!敺以就役,唯力是視,百姓弗能忍,是用息肩于大漢而欣戴高祖。” “高祖膺籙受圖,順天行誅,杖朱旗而建大號。所推必亡,所存必固。掃項軍于垓下,紲子嬰于軹涂。因秦宮室,據其府庫。作洛之制,我則未暇。是以西匠營宮,目翫阿房。規摹逾溢,不度不臧。損之又損之,然尚過于周堂。觀者狹而謂之陋,帝已譏其泰而弗康。” “且高既受命建家,造我區夏矣。文又躬自菲薄,治致升平之德。武有大啟土宇,紀禪肅然之功。宣重威以撫和,戎狄呼韓來享。咸用紀宗存主,饗祀不輟,銘勛彝器,歷世彌光。今舍純懿而論爽德,以春秋所諱而為美談,宜無嫌于往初,故蔽善而揚惡,祗吾子之不知言也。必以肆奢為賢,則是黃帝合宮,有虞總期,固不如夏癸之瑤臺,殷辛之瓊室也。湯武誰革而用師哉?盍亦覽東京之事以自寤乎?” “且天子有道,守在海外。守位以仁,不恃隘害。茍民志之不諒,何云巖險與襟帶?秦負阻于二關,卒開項而受沛。彼偏據而規小,豈如宅中而圖大。” “昔先王之經邑也,掩觀九隩,靡地不營。土圭測景,不縮不盈。總風雨之所交,然后以建王城。審曲面勢,泝洛背河,左伊右瀍。西阻九阿,東門于旋。盟津達其后,太谷通其前。回行道乎伊闕,邪徑捷乎轘轅。大室作鎮,揭以熊耳。底柱輟流,鐔以大岯。溫液湯泉,黑丹石緇。王鮪岫居,能鱉三趾。宓妃攸館,神用挺紀。龍圖授羲,龜書畀姒。召伯相宅,卜惟洛食。周公初基,其繩則直。萇弘魏舒,是廓是極。經途九軌,城隅九雉。度堂以筵,度室以幾。京邑翼翼,四方所視。漢初弗之宅,故宗緒中圮。” “巨猾間釁,竊弄神器。歷載三六,偷安天位。于時蒸民,罔敢或貳。其取威也重矣!我世祖忿之,乃龍飛白水,鳳翔參墟。授鉞四七,共工是除。欃槍旬始,群兇靡馀。區宇乂寧,思和求中。睿哲玄覽,都茲洛宮。曰止曰時,昭明有融。既光厥武,仁洽道豐。登岱勒封,與黃比崇。” “逮至顯宗,六合殷昌。乃新崇德,遂作德陽。啟南端之特闈,立應門之將將。昭仁惠于崇賢,抗義聲于金商。飛云龍于春路,屯神虎于秋方。建象魏之兩觀,旌六典之舊章。其內則含德章臺,天祿宣明。溫飭迎春,壽安永寧。飛閣神行,莫我能形。濯龍芳林,九谷八溪。芙蓉覆水,秋蘭被涯渚戲躍魚,淵游龜蠵永安離宮,脩竹冬青。陰池幽流,玄泉洌清。鵯鶋秋棲,鶻鵃春鳴。鴡鳩麗黃,關關嚶嚶。于南則前殿靈臺,龢驩安福。謻門曲榭,邪阻城洫。奇樹珍果,鉤盾所職。西登少華,亭候修敕。九龍之內,寔曰嘉德。西南其戶,匪凋匪刻。我后好約,乃宴斯息。于東則洪池清蘌,淥水澹澹。內阜川禽,外豐葭菼。獻鱉蜃與龜魚,供蝸蠯與菱芡。其西則有平樂都場,示遠之觀。龍雀蟠蜿,天馬半漢。瑰異譎詭,燦爛炳煥。奢未及侈,儉而不陋。規遵王度,動中得趣。” “于是觀禮,禮舉儀具。經始勿亟,成之不日。猶謂為之者勞,居之者逸。慕唐虞之茅茨,思夏后之卑室。乃營三宮,布教頒常。復廟重屋,八達九房。規天矩地,授時順鄉。造舟清池,惟水泱泱左制辟雍,右立靈臺。因進距衰,表賢簡能。馮相觀祲,祈禠禳災。” “于是孟春元日,群后旁戾。百僚師師,于斯胥洎。藩國奉聘,要荒來質。具惟帝臣,獻琛執贄。當覲乎殿下者,蓋數萬以二。爾乃九賓重,臚人列。崇牙張,鏞鼓設。郎將司階,虎戟交鎩龍輅充庭,云旗拂霓。夏正三朝,庭燎晢晢。撞洪鍾,伐靈鼓,旁震八鄙,軯磕隱訇若疾霆轉雷而激迅風也。” “是時稱警蹕已下凋輦于東廂。冠通天,佩玉璽,紆皇組,要干將。負斧扆,次席紛純,左右玉幾而南面以聽矣。然后百辟乃入,司儀辨等,尊卑以班,璧羔皮帛之贄既奠,天子乃以三揖之禮禮之。穆穆焉,皇皇焉,濟濟焉,將將焉,信天下之壯觀也。乃羨公侯卿士,登自東除,訪萬機,詢朝政,勤恤民隱,而除其眚。人或不得其所,若己納之于隍。荷天下之重任,匪怠皇以寧靜。發京倉,散禁財。賚皇寮,逮輿臺。命膳夫以大饗,饔餼浹乎家陪。春醴惟醇,燔炙芬芬。君臣歡康,具醉熏熏。千品萬官,已事而踆勤屢省,懋乾乾。清風協于玄德,淳化通于自然。憲先靈而齊軌,必三思以顧愆。招有道于側陋,開敢諫之直言。聘丘園之耿絜,旅束帛之戔戔。上下通情,式宴且盤。” “及將祀天郊,報地功,祈福乎上玄,思所以為虔。肅肅之儀盡,穆穆之禮殫。然后以獻精誠,奉禋祀,曰:‘允矣,天子者也。’乃整法服,正冕帶。珩紞紘綖,玉笄綦會。火龍黼黻,藻繂鞶厲。結飛云之袷輅,樹翠羽之高蓋。建辰旒之太常,紛焱悠以容裔。六玄虬之弈弈,齊騰驤而沛艾。龍輈華轙,金鋄鏤鍚。方釳左纛,鉤膺玉瓖鑾聲噦噦,和鈴鉠鉠重輪貳轄,疏轂飛軨羽蓋威蕤,葩瑵曲莖。順時服而設副,咸龍旂而繁纓。立戈迤戛,農輿輅木。屬車九九,乘軒并轂。曠弩重旃,朱旄青屋。奉引既畢,先輅乃發。鸞旗皮軒,通帛綪旆。云罕九斿,闟戟轇輵髶髦被繡,虎夫戴鶡。駙承華之蒲梢,飛流蘇之騷殺。總輕武于后陳,奏嚴鼓之嘈囐,戎士介而揚揮,戴金鉦而建黃鉞。清道桉列,天行星陳。肅肅習習,隱隱轔轔。殿未出乎城闕,旆已反乎郊畛盛夏后之致美,爰敬恭于明神。” “爾乃孤竹之管,云和之瑟。雷鼓鼘鼘,六變既畢。冠華秉翟,列舞八佾。元祀惟稱,群望咸秩。颺槱燎之炎煬,致高煙乎太一。神歆馨而顧德,祚靈主以元吉。然后宗上帝于明堂,推光武以作配。辯方位而正則,五精帥而來摧尊赤氏之朱光,四靈懋而允懷。于是春秋改節,四時迭代。蒸蒸之心,感物曾思。躬追養于廟祧,奉蒸嘗與禴祠。物牲辯省,設其楅衡。毛炰豚胉,亦有和羹。滌濯靜嘉,禮儀孔明。萬舞奕奕,鍾鼓喤喤。靈祖皇考,來顧來饗神具醉止,降福穰穰。” “及至農祥晨正,土膏脈起。乘鑾輅而駕蒼龍,介馭間以剡耜。躬三推于天田,修帝籍之千畝。供禘郊之粢盛,必致思乎勤己。兆民勸于疆埸,感懋力以耘耔春日載陽,合射辟雍。設業設虡,宮懸金鏞。鼖鼓路淺,樹羽幢幢。于是備物,物有其容。伯夷起而相儀,后夔坐而為工。張大侯,制五正。設三乏,厞司旌。并夾既設,儲乎廣庭。于是皇輿夙駕,?于東階,以須消啟明。掃朝霞,登天光于扶桑。天子乃撫玉輅,時乘六龍。發鯨魚,鏗華鍾。大丙弭節,風后陪乘。攝提運衡,徐至于射宮。禮事展,樂物具。王夏闋,騶虞奏。決拾既次,雕弓斯彀達馀萌于暮春,昭誠心以遠喻。進明德而崇業,滌饕餮之貪欲。仁風衍而外流,誼方激而遐騖。日月會于龍狵,恤民事之勞疚。因休力以息勤,致歡忻于春酒。執鑾刀以袒割,奉觴豆于國叟。降至尊以訓恭,送迎拜乎三壽。敬慎威儀,示民不偷我有嘉賓,其樂愉愉。聲教布濩,盈溢天區。” “文德既昭,武節是宣。三農之隙,曜威中原。歲惟仲冬,大閱西園。虞人掌焉,先期戒事。悉率百禽,鳩諸靈囿。獸之所同,是謂告備。乃御小戎,撫輕軒。中畋四牡,既佶且閑。戈矛若林,牙旗繽紛。迄上林,結徒營。次和樹表,司鐸授鉦。坐作進退,節以軍聲。三令五申,示戮斬牲。陳師鞠旅,教達禁成。火列具舉,武士星敷。鵝鸛魚麗,箕張翼舒。軌塵掩迒,匪疾匪徐。馭不詭遇,射不翦毛。升獻六禽,時膳四膏。馬足未極,輿徒不勞。成禮三毆,解罘放麟。不窮樂以訓儉,不殫物以昭仁。慕天乙之弛罟,因教祝以懷民。儀姬伯之渭陽,失熊羆而獲人。澤浸昆蟲,威振八寓。好樂無荒,允文允武。薄狩于敖,既璅璅焉。岐陽之蒐,又何足數。” “爾乃卒歲大儺,毆除群厲。方相秉鉞,巫覡操茢侲子萬童,丹首玄制。桃弧棘矢,所發無臬。飛礫雨散,剛癉必斃。煌火馳而星流,逐赤疫于四裔。然后凌天池,絕飛梁。捎魑魅,斮獝狂。斬蜲蛇,腦方良。囚耕父于清泠,溺女魃于神潢殘夔魖與罔像,殪野仲而殲游光。八靈為之震慴,況鬾蠱與畢方。度朔作梗,守以郁壘。神荼副焉,對操索葦。目察區陬,司執遺鬼。京室密清,罔有不韙。” “于是陰陽交和,庶物時育。卜征考祥,終然允淑。乘輿巡乎岱岳,勸稼穡于原陸。同衡律而壹軌量,齊急舒于寒燠省幽明以黜陟,乃反旆而回復。望先帝之舊墟,慨長思而懷古!俟閶風而西遐,致恭祀乎高祖。既春游以發生,啟諸蟄于潛戶。度秋豫以收成,觀豐年之多稌嘉田畯之匪懈,行致賚于九扈。左瞰暘谷,右睨玄圃。眇天末以遠期,規萬世而大摹且歸來以釋勞,膺多福以安悆總集瑞命,備致嘉祥。圉林氏之騶虞,擾澤馬與騰黃。鳴女床之鸞鳥,舞丹穴之鳳皇。植華平于春圃,豐朱草于中唐。惠風廣被,澤洎幽荒。北燮丁令,南諧越裳。西包大秦,東過樂浪重舌之人九譯,僉稽首而來王。” “是以論其遷邑易京,則同規乎殷盤。改奢即儉,則合美乎斯干。登封降禪,則齊德乎黃軒。為無為,事無事,永有民以孔安。遵節儉,尚素樸。思仲尼之克己,履老氏之常足。將使心不亂其所在,目不見其可欲。賤犀象,簡珠玉。藏金于山,扺璧于谷。翡翠不裂,玳瑁不蔟所貴惟賢,所寶惟谷。民去末而反本,咸懷忠而抱愨于斯之時,海內同悅,曰:‘吁!漢帝之德,侯其褘而!’蓋蓂莢為難蒔也,故曠世而不覿。惟我后能殖之,以至和平,方將數諸朝階。然則道胡不懷,化胡不柔?聲與風翔,澤從云游。萬物我賴,亦又何求?德寓天覆,輝烈火燭。狹三王之趢趗,軼五帝之長驅。踵二皇之遐武,誰謂駕遲而不能屬?東京之懿未罄,值余有犬馬之疾,不能究其精詳。故粗為賓言其梗概如此。” “若乃流遁忘反,放心不覺,樂而無節,后離其戚,一言幾于喪國,我未之學也。且夫挈缾之智,守不假器。況纂帝業,而輕天位。瞻仰二祖,厥庸孔肆。常翹翹以危懼,若乘奔而無轡。白龍魚服,見困豫且雖萬乘之無懼,猶憷惕于一夫。終日不離其輜重,獨微行其焉如?夫君人者,黈纊塞耳,車中不內顧。佩以制容,鑾以節涂。行不變玉,駕不亂步。卻走馬以糞車,何惜騕褭與飛兔。方其用財取物,常畏生類之殄也。賦政任役,常畏人力之盡也。取之以道,用之以時。山無槎辭,畋不麇胎。草木蕃廡,鳥獸阜滋。民忘其勞,樂輸其財。百姓同于饒衍,上下共其雍熙。洪恩素蓄,民心固結。執誼顧主,夫懷貞節。忿奸慝之干命,怨皇統之見替玄謀設而陰行,合二九而成譎。登圣皇于天階,章漢祚之有秩。若此,故王業可樂焉。” “今公子茍好勦民以媮樂,忘民怨之為仇也;好殫物以窮寵,忽下叛而生憂也。夫水所以載舟,亦所以覆舟。堅冰作于履霜,尋木起于櫱栽。昧旦丕顯,后世猶怠。況初制于甚泰,服者焉能改裁故相如壯上林之觀,楊雄騁羽獵之辭。雖系以隤墻填塹,亂以收罝解罘卒無補于風規,祇以昭其愆尤。臣濟奓以陵君,忘經國之長基。故函谷擊柝于東,西朝顛覆而莫持。凡人心是所學,體安所習。鮑肆不知其慪,翫其所以先入。咸池不齊度于鼃咬,而眾聽或疑。能不惑者,其唯子野乎?” 客既醉于大道,飽于文義。勸德畏戒,喜懼交爭。罔然若酲,朝罷夕倦,奪氣褫魄之為者,忘其所以為談,失其所以為夸。良久乃言曰:“鄙哉予乎!習非而遂迷也,幸見指南于吾子。若仆所聞,華而不實;先生之言,信而有徵。鄙夫寡識,而今而后,乃知大漢之德馨,咸在于此。昔常恨三墳五典既泯。仰不睹炎帝帝魁之美,得聞先生之馀論。則大庭氏何以尚茲?走雖不敏,庶斯達矣。”
有馮虛公子者,心侈體忲,雅好博古,學乎舊史氏,是以多識前代之載。言于安處先生曰:夫人在陽時則舒,在陰時則慘,此牽乎天者也。處沃土則逸,處瘠土則勞,此系乎地者也。慘則鮮于歡,勞則褊于惠,能違之者寡矣。小必有之,大亦宜然。故帝者因天地以致化,兆人承上教以成俗,化俗之本,有與推移,何以核諸?秦據雍而強,周即豫而弱,高祖都西而泰,光武處東而約,政之興衰,恒由此作。先生獨不見西京之事歟?請為吾子陳之。
漢氏初都,在渭之涘,秦里其朔,實為咸陽。左有崤函重險、桃林之塞,綴以二華,巨靈赑屃,高掌遠跖,以流河曲,厥跡猶存。右有隴坻之隘,隔閡華戎,岐梁汧雍,陳寶鳴雞在焉。于前終南太一,隆崛崔萃,隱轔郁律,連岡乎嶓冢,抱杜含戶,欱灃吐鎬,爰有藍田珍玉,是之自出。于后則高陵平原,據渭踞涇,澶漫靡迤,作鎮于近。其遠則九嵕甘泉,涸陰冱寒,日北至而含凍,此焉清暑。爾乃廣衍沃野,厥田上上,實為地之奧區神皋。昔者,大帝說秦穆公而覲之,饗以鈞天廣樂。帝有醉焉,乃為金策,錫用此土,而翦諸鶉首。是時也,并為強國者有六,然而四海同宅西秦,豈不詭哉!
西京賦。兩漢。張衡。 有馮虛公子者,心侈體忲,雅好博古,學乎舊史氏,是以多識前代之載。言于安處先生曰:夫人在陽時則舒,在陰時則慘,此牽乎天者也。處沃土則逸,處瘠土則勞,此系乎地者也。慘則鮮于歡,勞則褊于惠,能違之者寡矣。小必有之,大亦宜然。故帝者因天地以致化,兆人承上教以成俗,化俗之本,有與推移,何以核諸?秦據雍而強,周即豫而弱,高祖都西而泰,光武處東而約,政之興衰,恒由此作。先生獨不見西京之事歟?請為吾子陳之。 漢氏初都,在渭之涘,秦里其朔,實為咸陽。左有崤函重險、桃林之塞,綴以二華,巨靈赑屃,高掌遠跖,以流河曲,厥跡猶存。右有隴坻之隘,隔閡華戎,岐梁汧雍,陳寶鳴雞在焉。于前終南太一,隆崛崔萃,隱轔郁律,連岡乎嶓冢,抱杜含戶,欱灃吐鎬,爰有藍田珍玉,是之自出。于后則高陵平原,據渭踞涇,澶漫靡迤,作鎮于近。其遠則九嵕甘泉,涸陰冱寒,日北至而含凍,此焉清暑。爾乃廣衍沃野,厥田上上,實為地之奧區神皋。昔者,大帝說秦穆公而覲之,饗以鈞天廣樂。帝有醉焉,乃為金策,錫用此土,而翦諸鶉首。是時也,并為強國者有六,然而四海同宅西秦,豈不詭哉! 自我高祖之始入也,五緯相汁以旅于東井。婁敬委輅,斡非其議,天啟其心,人惎之謀,及帝圖時,意亦有慮乎神祇,宜其可定以為天邑。豈伊不虔思于天衢?豈伊不懷歸于枌榆?天命不滔,疇敢以渝! 于是量徑輪,考廣袤,經城洫,營郭郛,取殊裁于八都,豈啟度于往舊。乃覽秦制,跨周法,狹百堵之側陋,增九筵之迫脅。正紫宮于未央,表峣闕于聞闔。疏龍首以抗殿,狀巍峨以岌嶪。亙雄虹之長梁,結棼橑以相接。蔕倒茄于藻井,披紅葩之狎獵。飾華榱與璧珰,流景曜之韡曄。雕楹玉磶,繡栭云楣。三階重軒,鏤檻文?。右平左域,青瑣丹墀。刊層平堂,設切厓隒。坻崿鱗眴,棧齴巉嶮。襄岸夷涂,修路陵險。重門襲固,奸宄是防。仰福帝居,陽曜陰藏。洪鐘萬鈞,猛虡趪趪。負筍業而余怒,乃奮翅而騰驟。 朝堂承東,溫調延北,西有玉臺,聯以昆德。嵯峨崨嶪,罔識所則。若夫長年神仙,宣室玉堂,麒麟朱鳥,龍興含章,譬眾星之環極,叛赫戲以輝煌。正殿路寢,用朝群辟。大夏耽耽,九戶開辟。嘉木樹庭,芳草如積。高門有閌,列坐金狄,內有常侍謁者,奉命當御。蘭臺金馬,遞宿迭居。次有天祿石渠校文之處,重以虎威章溝嚴更之署。徼道外周,千廬內附,衛尉八屯,警夜巡晝。植鎩懸犬,用戒不虞。 后宮則昭陽飛翔,增成合歡,蘭林披香,鳳凰鴛鸞。群窈窕之華麗,嗟內顧之所觀。故其館室次舍,采飾纖縟。裛以藻繡,文以朱綠,翡翠火齊,絡以美玉。流懸黎之夜光,綴隨珠以為燭。金戺玉階,彤庭輝輝。珊瑚林碧,瓀珉磷彬。珍物羅生,煥若昆侖。雖厥裁之不廣,侈靡逾乎至尊。于是鉤陳之外,閣道穹隆,屬長樂與明光,徑北通乎桂宮。命般爾之巧匠,盡變態乎其中。后宮不移,樂不徙懸,門衛供帳,官以物辨。恣意所幸,下輦成燕。窮年忘歸,猶弗能遍。瑰異日新,殫所未見。 惟帝王之神麗,懼尊卑之不殊。雖斯宇之既坦,心猶憑而未攄,思比象于紫微,恨阿房之不可廬。覛往昔之遺館。獲林光于秦余。處甘泉之爽塏,乃隆崇而弘敷。既新作于迎風,增露寒與儲胥。托喬基于山岡,直滯霓以高居。通天訬以竦峙,徑百常而莖擢。上辯華以交紛,下刻哨其若削,翔鶴仰而不逮,況青鳥與簧雀。伏欞檻而俯聽,聞雷霆之相激。 柏梁既災,越巫陳方。建章是經,用厭火祥。營宇之制,事兼未央。圜闕竦以造天,若雙碣之相望。鳳騫翥于甍標,咸溯風甫欲翔。閶闔之內,別風嶕峣。何工巧之瑰瑋,交綺豁以疏寮。干云霧而上達,狀亭亭以苕苕。神明崛其特起,井干疊而百增。跱游極于浮柱,結重欒以相承。累層構而遂隮,望北辰而高興。消氛埃于中宸,集重陽之清澄。瞰宛虹之長鬐,察云師之所憑。上飛闥而仰眺,正睹瑤光與玉繩。將乍往而未半,休悼栗而慫兢,非都盧之輕趫,孰能超而究升? 馭娑駘蕩?燾弄桔桀。枍詣承光,睽瓜庨豁。增桴重棼,鍔鍔列列。反宇業業,飛檐??。流景內照,引曜日月。天梁之宮,實開高闈。旗不脫扃,結駟方蘄。轢輻輕騖,容于一扉。長廊廣廡.途閣云蔓。闬庭詭異,門千戶萬。重閨幽闥,轉相逾延。望?窱以徑延,眇不知其所返。既乃珍臺蹇產以極壯,橙道邐倚以正東。似閬風之遐扳,橫西洫而絕金墉。城尉不弛拆,而內外潛通。 前開唐中,彌望廣橡。顧臨太液,滄池漭沆。漸臺立子中央;赫昈昈以弘敞。清淵洋洋,神山峨峨。列瀛洲與方丈,夾蓬萊而駢羅。上林岑以壘嶵,下嶄嚴以巖齬。長風激于別島,起洪濤而揚波。浸石菌于重涯,濯靈芝以朱柯。海若游于玄渚,鯨宜失流而蹉跎。于是采少君之端信,庶欒大之貞固。立修莖之仙掌,承云表之清露。屑瓊蕊以朝飧,必性命之可度。美往普之松喬,要羨門乎天路。想升龍于鼎湖,豈時俗之足慕。若歷世而長存,何遽營乎陵墓!徒觀其城郭之制,則旁開三門,參涂夷庭,方軌十二,街衢相經。廛里端直,甍宇齊平。北闕甲第,當道直啟。程巧致功,期不纮陊。木衣綈錦,士被朱紫。武庫禁兵,設在蘭锜。匪石匪董,疇能宅此?爾乃廓開九市,通阛帶阓。旗亭五重,俯察百隧。周制大胥,今也惟尉。瓌貨方至,鳥集鱗萃。鬻者兼贏,求者不匱。爾乃商賈百族,裨販夫婦,鬻良雜普,蚩眩邊鄙。何必昏于作勞,邪贏優而足恃。彼肆人之男女,麗美奢乎許史。若夫翁伯濁質,張里之家,擊鐘鼎食,連騎相過。東京公侯,壯何能加?都邑游俠,張趙之倫,齊志無忌,擬跡田文。輕死重氣,結黨連群?實蕃有徒,其從如云。茂陵之原,陽陵之朱。趫悍虓豁,如虎如貙。睚眥蠆芥,尸僵路隅。丞相欲以贖子罪,陽石污而公孫誅。若其五縣游麗辯論之士,街談巷議,彈射臧否,剖析毫厘,擘肌分理。所好生毛羽,所惡成創痏。郊甸之內,鄉邑殷賑。五都貨殖,既遷既引。商旅聯槅,隱隱展展。冠帶交錯,方轅接軫。封幾千里,統以京尹。郡國宮館,百四十五。右機盩屋,并卷酆鄠。左暨河華,遂至虢土。上林禁苑,跨谷彌阜。東至鼎湖,邪界細柳。掩長楊而聯五柞,繞黃山而款牛首。繚垣綿聯,四百余里。植物斯生,動物斯止。眾鳥翩翻,群獸飚呆。散似驚波,聚以京峙,伯益不能名,隸首不能紀。林麓之饒,于何不有?木則樅括根楠,梓械楩楓。嘉卉灌叢,蔚若鄧林。郁蓊薆薱,橚爽櫹椮。吐葩颶榮,布葉垂陰。草則箴莎營蒯,薇蕨荔苀,王蒭莔臺,戎葵懷羊。苯莼蓬茸,彌皋被岡。筱蕩敷衍,編町成篁。山谷原濕,泱漭無疆。乃有昆明靈沼,黑水玄址。周以金堤,樹以柳杞。豫章珍館,揭焉中峙。牽牛立其左,織女處其右,日月于是乎出入?象扶桑與檬汜。其中則有黿鼉巨鱉,鳣鯉鱮鲖,鮪鯢鲿鯊,修額短項,大日折鼻,詭類殊種。鳥則鹔鹴鴰鴇,鴐鵝鴻鶴。上春候來?季秋就溫。南翔衡陽,北棲雁門。奮隼歸鳧,沸卉軿訇。眾形殊聲,不可勝論。于是孟冬作陰,寒風肅殺。雨雪飄飄,冰霜慘烈。百卉具零,剛蟲搏擊。爾乃振天維,衍地絡,蕩川濱,簸林薄。鳥畢駭,獸咸作,草伏木棲,寓居穴托。起彼集此,霍繹紛泊,在彼靈囿之中,前后無有垠鍔,虞人掌焉,為之營域。焚萊平場,柞木剪棘。結置百里,迒杜蹊塞。麀鹿虞虞,駢田逼仄。天子乃駕雕軫,六駿駁。戴翠帽,倚金較。璇弁玉纓?遺光倏爚。建玄弋,樹招搖。棲鳴鳶,曳云梢。弧旌枉矢,虹旃蛻旄。華蓋承辰,天畢前驅。千乘雷動,萬騎龍趨。屬車之篷,載獫猲獢。匪唯玩好,乃有秘書。小說九百,本自虞初。從容之求,實侯實儲。于是蚩尤秉鉞,奮鬣被般。禁御不若,以知神奸,魑魅魍魎,莫能逢旃。陳虎旅于飛廉,正壘壁乎上蘭。結部曲,整行伍。燎京薪,駭雷鼓。縱獵徒,赴長莽。迾卒清候,武士赫怒。緹衣韎韐,睢盱拔扈。光炎燭天庭,囂聲震海浦。河渭為之波蕩,吳獄為之陁堵。百禽棱遽,骙瞿奔觸。喪精亡魂,失歸忘趨。投輪關輻,不邀自遇。飛罕潚箾,流鏑???。矢不虛舍,鋌不茍躍。當足見蹍,值輪被轢。僵禽斃獸,爛若磧礫。但觀置羅之所罥結,竿殳之所揘畢,叉簇之所攙捔,徒搏之所撞?,白日未及移其晷,巳狝其十七八。若夫游鷮高翚,絕坑逾斥。巉兔聯猭,陵巒超壑。比諸東郭,莫之能獲。乃有迅羽輕足,尋景追括。鳥不暇舉,獸不礙發。青骹擊于韝下,韓盧噬于緤末。及其猛毅髬髵,隅目高匡,威懾兕虎,莫之敢伉。乃使中黃之士,育獲之儔,朱鬕髠髽,植發如竿。袒裼戟手,奎踽盤桓。鼻赤象,圈巨狿,摣狒猬,?窳狻,揩枳落,突棘藩。梗林為之靡拉,樸叢為之摧殘。輕銳僄狡,趫捷之徒,赴洞穴,探封狐。陵重巘,獵昆駼。杪木末,攫獑猢。超殊榛,摕飛鼯。是時,后宮嬖人昭儀之倫,常亞子乘輿。慕賈氏之如皋,《北風》之同車。盤于游畋,其樂只且。于是鳥獸殫,目觀窮。遷延邪睨,集乎長楊之宮。息行夫,展車馬。收禽舉胔,數課眾寡。置互擺牲,頒賜獲鹵。割鮮野饗;鎬勤賞功。五軍六師,千列盲重。酒車酌醴,方駕授饔。升觴舉燧,既釂鳴鐘。膳夫馳騎,察貳廉空。炙炮伙,清酤?。皇恩溥怖,洪德施。'徒御悅,士忘罷。巾車命駕?回旆右移。相羊乎五柞之館,旋憩乎昆明之池。登豫章,簡矰紅。蒲且發,弋高鴻。掛白鵲,聯飛龍。磻不待絓,往必加雙。于是命舟牧,為水嬉。浮鷁首,翳云芝。垂翟葆,建羽旗。齊枻女,縱悼歌。發引和,校鳴葭。奏《淮南》,度《陽阿》。感河馮,懷湘娥。驚蛔蛹,憚蚊蛇。然后釣魴鱧,緬鰋鲉。摭紫貝,搏耆龜。撈水豹旱潛牛。澤虞是濫,何有春秋?擿漻澥,搜川瀆。布九罭,設罣蔍。摧昆鮞,殄水族。蓬藕拔,蜃蛤剝。逞欲畋斁,效獲麑麃。謬蓼浡浪,乾池滌藪。上無逸飛,下無遺走。攫胎拾卵,紙緣盡取。取樂今日,遑恤我后! 既定且寧,焉知傾陁?大駕幸乎平樂,張甲乙而襲翠被。攢珍寶之玩好,紛瑰麗以侈靡。臨迥望之廣場,程角抵之妙戲。烏獲扛鼎,都盧尋撞。沖狹燕濯,胸突铦鋒。跳丸劍之揮霍,走索上而相逢。華岳峨峨,岡巒參差。神木靈草,朱實離離.總會仙倡,戲豹舞羆。白虎鼓瑟,蒼龍吹篪。女娥坐而長歌,聲清暢而蜲蛇.洪涯立而指麾,被毛羽之襳襹。度曲未終,云起雪飛。初若飄飄,后遂霏霏。復陸重閣,轉石成雷。礔礪激而增響,磅蓋象乎天威。巨獸百尋,是為曼延。神山崔巍,欻從背見。熊虎升而挐攫,猿狖超而高援。怪獸陸梁,大雀踆踆。白象行孕,垂鼻磷囷。海鱗變而成龍,狀婉婉以昷昷。舍利飏飏,化為仙車,驪駕四鹿,芝蓋九葩。蟾蜍與龜,水人弄蛇。奇幻倏忽,易貌分形。吞刀吐火,云霧杏冥。畫地成川,流渭通涇。東海黃公,赤刀粵祝。冀厭白虎,卒不能救。挾邪作蠱,于是不售。爾乃建戲車,樹修旃。倀僮程材,上下翩翻。突倒投而跟絓,譬隕絕而復聯。百馬同轡,騁足并馳。撞末之技,態不可彌。彎弓射乎西羌,又顧發乎鮮卑。 于是眾變盡,心酲醉。般樂極,悵懷萃。陰戒期門,微行要屈。降尊就卑,懷璽藏紱。便旋閭閻,周觀郊遂。若神龍之變化,章后皇之為貴。然后歷掖庭,適歡館。捐衰色,從嬿婉。促中堂之狹坐,羽觴行而無算。秘舞更奏,妙材騁技。妖蠱艷夫夏姬,美聲暢于虞氏。始徐進而嬴形,似不任乎羅綺。嚼清商而卻轉、增嬋娟以此豸。紛縱體而迅赴,若驚鶴之群罷。振朱屣于盤樽,奮長袖之颯儷。要紹修態,麗服飏菁。眠藐流眄,一顧傾城。展季桑門,誰能不營?列爵十四,竟媚取榮。盛衰無常,唯愛所丁。衛后興于鬢發,飛燕寵于體輕。爾乃逞志究欲,窮身極娛。鑒戒《唐詩》,他人是偷。自君作故,何禮之拘?增昭儀于婕妤,賢既公而又侯。許趙氏以無上,思致董于有虞。王閎爭坐于側,漢載安而不渝。 高祖創業,繼體承基。暫勞永逸,無為而治。耽樂是從,何慮何思?多歷年所,二百余期。徒以地沃野豐,百物殷阜;巖險周固,衿帶易守。得之者強,據之者久。流長則難竭,柢深則難朽。故奢泰肆情,馨烈彌茂。鄙生生乎三百之外,傳聞于未聞之者,曾仿佛其若夢,未一隅之能睹。此何與于殷人之屢遷,前八而后五,居相圮耿,不常厥土。盤庚作誥,帥人以苦。方今圣上,同天號于帝皇,掩四海而為家。富有之業,莫我大也。徒恨不能以靡麗為國華,獨儉嗇以齷齪。忘《蟋蟀》之謂何?豈欲之而不能,將能之而不欲歟?蒙竊惑焉,愿聞所以辯之之說也。
日出行。唐代。李白。 日出東方隈,似從地底來。歷天又復入西海,六龍所舍安在哉?其始與終古不息,人非元氣,安得與之久徘徊?草不謝榮于春風,木不怨落于秋天。誰揮鞭策驅四運?萬物興歇皆自然。羲和!羲和!汝奚汩沒于荒淫之波?魯陽何德,駐景揮戈?逆道違天,矯誣實多。吾將囊括大塊,浩然與溟涬同科!
吉祥寺賞牡丹。宋代。蘇軾。 人老簪花不自羞,花應羞上老人頭。醉歸扶路人應笑,十里珠簾半上鉤。
梁園吟。唐代。李白。 我浮黃河去京闕,掛席欲進波連山。天長水闊厭遠涉,訪古始及平臺間。平臺為客憂思多,對酒遂作梁園歌。卻憶蓬池阮公詠,因吟“淥水揚洪波”。洪波浩蕩迷舊國,路遠西歸安可得!人生達命豈暇愁,且飲美酒登高樓。平頭奴子搖大扇,五月不熱疑清秋。玉盤楊梅為君設,吳鹽如花皎白雪。持鹽把酒但飲之,莫學夷齊事高潔。昔人豪貴信陵君,今人耕種信陵墳。荒城虛照碧山月,古木盡入蒼梧云。梁王宮闕今安在?枚馬先歸不相待。舞影歌聲散綠池,空馀汴水東流海。沉吟此事淚滿衣,黃金買醉未能歸。連呼五白行六博,分曹賭酒酣馳暉。歌且謠,意方遠。東山高臥時起來,欲濟蒼生未應晚。
夷門歌。唐代。王維。 七雄雄雌猶未分,攻城殺將何紛紛。秦兵益圍邯鄲急,魏王不救平原君。公子為嬴停駟馬,執轡愈恭意愈下。亥為屠肆鼓刀人,嬴乃夷門抱關者。非但慷慨獻良謀,意氣兼將身命酬。向風刎頸送公子,七十老翁何所求。
杜侍御送貢物戲贈。唐代。張謂。 銅柱朱崖道路難,伏波橫海舊登壇。越人自貢珊瑚樹,漢使何勞獬豸冠。疲馬山中愁日晚,孤舟江上畏春寒。由來此貨稱難得,多恐君王不忍看。
送參寥師。宋代。蘇軾。 上人學苦空,百念已灰冷。劍頭唯一吷,焦谷無新穎。胡為逐吾輩,文字爭蔚炳?新詩如玉屑,出語便清警。退之論草書,萬事未嘗屏。憂愁不平氣,一寓筆所騁。頗怪浮屠人,視身如丘井。頹然寄淡泊,誰與發豪猛?細思乃不然,真巧非幻影。欲令詩語妙,無厭空且靜。靜故了群動,空故納萬境。閱世走人間,觀身臥云嶺。成酸雜眾好,中有至味永。詩法不相妨,此語當更請。
東都主人喟然而嘆曰:“痛乎風俗之移人也。子實秦人,矜夸館室,保界河山,信識昭、襄而知始皇矣,烏睹大漢之云為乎?夫大漢之開元也,奮布衣以登皇位,由數期而創萬代,蓋六籍所不能談,前圣靡得言焉當此之時,功有橫而當天,討有逆而順民。故婁敬度勢而獻其說,蕭公權宜而拓其制。時豈泰而安之哉,計不得以已也。吾子曾不是睹,顧曜后嗣之末造,不亦暗乎?今將語子以建武之治,永平之事,監于太清,以變子之惑志。往者王莽作逆,漢祚中缺,天人致誅,六合相滅。于時之亂,生人幾亡,鬼神泯絕,壑無完柩,郛罔遺室。原野厭人之肉,川谷流人之血,秦、項之災,猶不克半,書契以來,未之或紀。故下人號而上訴,上帝懷而降監,乃致命乎圣皇。于是圣皇乃握乾符,闡坤珍,披皇圖,稽帝文,赫然發憤,應若興云,霆擊昆陽,憑怒雷震。遂超大河,跨北岳,立號高邑,建都河、洛。紹百王之荒屯,因造化之蕩滌,體元立制,繼天而作。系唐統,接漢緒,茂育群生,恢復疆宇,勛兼乎在昔,事勤乎三五。豈特方軌并跡,紛紛后辟,治近古之所務,蹈一圣之險易云爾哉。且夫建武之元,天地革命,四海之內,更造夫婦,肇有父子,君臣初建,人倫實始,斯乃伏犧氏之所以基皇德也。分州土,立市朝,作盤輿,造器械,斯乃軒轅氏之所以開帝功也。龔行天罰,應天順人,斯乃湯、武之所以昭王業也。遷都改邑,有殷宗中興之則焉。即土之中,有周成隆平之制焉。不階尺土一人之柄,同符乎高祖。克己復禮,以奉終始,允恭乎孝文。憲章稽古,封岱勒成,儀炳乎世宗。
案《六經》而校德,眇古昔而論功,仁圣之事既該,而帝王之道備矣。至于永平之際,重熙而累洽,盛三雍之上儀,修袞龍之法服,鋪鴻藻,信景鑠,揚世廟,正雅樂。人神之和允洽,群臣之序既肅。乃動大輅,遵皇衢,省方巡狩,窮覽萬國之有無,考聲教之所被,散皇明以燭幽。然后增周舊,修洛邑,扇巍巍,顯翼翼。光漢京于諸夏,總八方而為之極。是以皇城之內,宮室光明,闕庭神麗,奢不可逾,儉不能侈。外則因原野以作苑,填流泉而為沼,發蘋藻以潛魚,豐圃草以毓獸,制同乎梁鄒,誼合乎靈囿。若乃順時節而搜狩,簡車徒以講武,則必臨之以《王制》,考之以《風》《雅》,歷《騶虞》,覽《駟鐵》,嘉《車攻》,采《吉日》,禮官整儀,乘輿乃出。于是發鯨魚,鏗華鐘,登玉輅,乘時龍,鳳蓋棽麗,和鑾玲瓏,天官景從,寢威盛容。山靈護野,屬御方神,雨師泛灑,風伯清塵,千乘雷起,萬騎紛紜,元戎竟野,戈鋌彗云,羽旄掃霓,旌旗拂天。焱焱炎炎,揚光飛文,吐焰生風,欱野噴山,日月為之奪明,丘陵為之搖震。遂集乎中囿,陳師案屯,駢部曲,列校隊,勒三軍,誓將帥。然后舉烽伐鼓,申令三驅,輶車霆激,驍騎電騖,由基發射范氏施御,弦不睼禽,轡不詭遇,飛者未及翔,走者未及去。指顧倏忽,獲車已實,樂不極盤,殺不盡物,馬踠余足,士怒未渫,先驅復路,屬車案節。于是薦三犧,效五牲,禮神祇,懷百靈,覲明堂,臨辟雍,揚緝熙,宣皇風,登靈臺,考休徵。俯仰乎乾坤,參象乎圣躬,目中夏而布德,瞰四裔而抗棱。西蕩河源,東澹海漘,北動幽崖,南趯朱垠。殊方別區,界絕而不鄰。自孝武之所不征,孝宣之所未臣,莫不陸讋水栗,奔走而來賓。遂綏哀牢,開永昌,春王三朝,會同漢京。是日也,天子受四海之圖籍,膺萬國之貢珍,內撫諸夏,外綏百蠻。爾乃盛禮興樂,供帳置乎云龍之庭,陳百寮而贊群后,究皇儀而展帝容。于是庭實千品,旨酒萬鐘,列金罍,班玉觴,嘉珍御,太牢饗。爾乃食舉《雍》徹,太師奏樂,陳金石,布絲竹,鐘鼓鏗鍧,管弦燁煜。抗五聲,極六律,歌九功,舞八佾,《韶》《武》備,泰古華。四夷間奏,德廣所及,僸佅兜離,罔不具集。萬樂備,百禮暨,皇歡浹,群臣醉,降煙熅,調元氣,然后撞鐘告罷,百寮遂退。于是圣上親萬方之歡娛,又沐浴于膏澤,懼其侈心之將萌,而怠于東作也,乃申舊間,下明詔,命有司,班憲度,昭節儉,示太素。去后宮之麗飾,損乘輿之服御,抑工商之淫業,興農桑之盛務。遂令海內棄末而反本,背偽而歸真,女修織纴,男務耕耘,器用陶匏,服尚素玄,恥纖靡而不服,賤奇麗而弗珍,捐金于山,沈珠于淵。于是百姓滌瑕蕩穢而鏡至清,形神寂漠,耳目弗營,嗜欲之源滅,廉恥之心生,莫不優游而自得,玉潤而金聲。是以四海之內,學校如林,庠序盈門,獻酬交錯,俎豆莘莘,下舞上歌,蹈德詠仁。登降飪宴之禮既畢,因相與嗟嘆玄德,讜言弘說,咸含和而吐氣,頌曰:“盛哉乎斯世!”今論者但知誦虞、夏之《書》,詠殷、周之《詩》,講羲、文之《易》,論孔氏之《春秋》,罕能精古今之清濁,究漢德之所由。唯子頗識舊典,又徒馳騁乎末流。溫故知新已難,而知德者鮮矣。且夫僻界西戎,險阻四塞,修其防御,孰與處乎土中,平夷洞達,萬方輻湊?秦嶺、九崚,涇、渭之川,曷若四瀆、五岳,帶河溯洛,圖書之淵?建章、甘泉,館御列仙,孰與靈臺、明堂,統和天人?太液、昆明,鳥獸之囿,曷若辟雍海流,道德之富?游俠逾侈,犯義侵禮,孰與同履法度,翼翼濟濟也?子徒習秦阿房之造天,而不知京洛之有制也。識函谷之可關,而不知王者之無外也。主人之辭未終,西都賓矍然失容,逡巡降階,揲然意下,捧手欲辭。”主人曰:“復位,今將授予以五篇之詩。”賓既卒業,乃稱曰:“美哉乎斯詩!義正乎揚雄,事實乎相如,匪唯主人之好學,蓋乃遭遇乎斯時也。小子狂簡,不知所裁,既聞正道,請終身而誦之。”
東都賦。兩漢。班固。 東都主人喟然而嘆曰:“痛乎風俗之移人也。子實秦人,矜夸館室,保界河山,信識昭、襄而知始皇矣,烏睹大漢之云為乎?夫大漢之開元也,奮布衣以登皇位,由數期而創萬代,蓋六籍所不能談,前圣靡得言焉當此之時,功有橫而當天,討有逆而順民。故婁敬度勢而獻其說,蕭公權宜而拓其制。時豈泰而安之哉,計不得以已也。吾子曾不是睹,顧曜后嗣之末造,不亦暗乎?今將語子以建武之治,永平之事,監于太清,以變子之惑志。往者王莽作逆,漢祚中缺,天人致誅,六合相滅。于時之亂,生人幾亡,鬼神泯絕,壑無完柩,郛罔遺室。原野厭人之肉,川谷流人之血,秦、項之災,猶不克半,書契以來,未之或紀。故下人號而上訴,上帝懷而降監,乃致命乎圣皇。于是圣皇乃握乾符,闡坤珍,披皇圖,稽帝文,赫然發憤,應若興云,霆擊昆陽,憑怒雷震。遂超大河,跨北岳,立號高邑,建都河、洛。紹百王之荒屯,因造化之蕩滌,體元立制,繼天而作。系唐統,接漢緒,茂育群生,恢復疆宇,勛兼乎在昔,事勤乎三五。豈特方軌并跡,紛紛后辟,治近古之所務,蹈一圣之險易云爾哉。且夫建武之元,天地革命,四海之內,更造夫婦,肇有父子,君臣初建,人倫實始,斯乃伏犧氏之所以基皇德也。分州土,立市朝,作盤輿,造器械,斯乃軒轅氏之所以開帝功也。龔行天罰,應天順人,斯乃湯、武之所以昭王業也。遷都改邑,有殷宗中興之則焉。即土之中,有周成隆平之制焉。不階尺土一人之柄,同符乎高祖。克己復禮,以奉終始,允恭乎孝文。憲章稽古,封岱勒成,儀炳乎世宗。 案《六經》而校德,眇古昔而論功,仁圣之事既該,而帝王之道備矣。至于永平之際,重熙而累洽,盛三雍之上儀,修袞龍之法服,鋪鴻藻,信景鑠,揚世廟,正雅樂。人神之和允洽,群臣之序既肅。乃動大輅,遵皇衢,省方巡狩,窮覽萬國之有無,考聲教之所被,散皇明以燭幽。然后增周舊,修洛邑,扇巍巍,顯翼翼。光漢京于諸夏,總八方而為之極。是以皇城之內,宮室光明,闕庭神麗,奢不可逾,儉不能侈。外則因原野以作苑,填流泉而為沼,發蘋藻以潛魚,豐圃草以毓獸,制同乎梁鄒,誼合乎靈囿。若乃順時節而搜狩,簡車徒以講武,則必臨之以《王制》,考之以《風》《雅》,歷《騶虞》,覽《駟鐵》,嘉《車攻》,采《吉日》,禮官整儀,乘輿乃出。于是發鯨魚,鏗華鐘,登玉輅,乘時龍,鳳蓋棽麗,和鑾玲瓏,天官景從,寢威盛容。山靈護野,屬御方神,雨師泛灑,風伯清塵,千乘雷起,萬騎紛紜,元戎竟野,戈鋌彗云,羽旄掃霓,旌旗拂天。焱焱炎炎,揚光飛文,吐焰生風,欱野噴山,日月為之奪明,丘陵為之搖震。遂集乎中囿,陳師案屯,駢部曲,列校隊,勒三軍,誓將帥。然后舉烽伐鼓,申令三驅,輶車霆激,驍騎電騖,由基發射范氏施御,弦不睼禽,轡不詭遇,飛者未及翔,走者未及去。指顧倏忽,獲車已實,樂不極盤,殺不盡物,馬踠余足,士怒未渫,先驅復路,屬車案節。于是薦三犧,效五牲,禮神祇,懷百靈,覲明堂,臨辟雍,揚緝熙,宣皇風,登靈臺,考休徵。俯仰乎乾坤,參象乎圣躬,目中夏而布德,瞰四裔而抗棱。西蕩河源,東澹海漘,北動幽崖,南趯朱垠。殊方別區,界絕而不鄰。自孝武之所不征,孝宣之所未臣,莫不陸讋水栗,奔走而來賓。遂綏哀牢,開永昌,春王三朝,會同漢京。是日也,天子受四海之圖籍,膺萬國之貢珍,內撫諸夏,外綏百蠻。爾乃盛禮興樂,供帳置乎云龍之庭,陳百寮而贊群后,究皇儀而展帝容。于是庭實千品,旨酒萬鐘,列金罍,班玉觴,嘉珍御,太牢饗。爾乃食舉《雍》徹,太師奏樂,陳金石,布絲竹,鐘鼓鏗鍧,管弦燁煜。抗五聲,極六律,歌九功,舞八佾,《韶》《武》備,泰古華。四夷間奏,德廣所及,僸佅兜離,罔不具集。萬樂備,百禮暨,皇歡浹,群臣醉,降煙熅,調元氣,然后撞鐘告罷,百寮遂退。于是圣上親萬方之歡娛,又沐浴于膏澤,懼其侈心之將萌,而怠于東作也,乃申舊間,下明詔,命有司,班憲度,昭節儉,示太素。去后宮之麗飾,損乘輿之服御,抑工商之淫業,興農桑之盛務。遂令海內棄末而反本,背偽而歸真,女修織纴,男務耕耘,器用陶匏,服尚素玄,恥纖靡而不服,賤奇麗而弗珍,捐金于山,沈珠于淵。于是百姓滌瑕蕩穢而鏡至清,形神寂漠,耳目弗營,嗜欲之源滅,廉恥之心生,莫不優游而自得,玉潤而金聲。是以四海之內,學校如林,庠序盈門,獻酬交錯,俎豆莘莘,下舞上歌,蹈德詠仁。登降飪宴之禮既畢,因相與嗟嘆玄德,讜言弘說,咸含和而吐氣,頌曰:“盛哉乎斯世!”今論者但知誦虞、夏之《書》,詠殷、周之《詩》,講羲、文之《易》,論孔氏之《春秋》,罕能精古今之清濁,究漢德之所由。唯子頗識舊典,又徒馳騁乎末流。溫故知新已難,而知德者鮮矣。且夫僻界西戎,險阻四塞,修其防御,孰與處乎土中,平夷洞達,萬方輻湊?秦嶺、九崚,涇、渭之川,曷若四瀆、五岳,帶河溯洛,圖書之淵?建章、甘泉,館御列仙,孰與靈臺、明堂,統和天人?太液、昆明,鳥獸之囿,曷若辟雍海流,道德之富?游俠逾侈,犯義侵禮,孰與同履法度,翼翼濟濟也?子徒習秦阿房之造天,而不知京洛之有制也。識函谷之可關,而不知王者之無外也。主人之辭未終,西都賓矍然失容,逡巡降階,揲然意下,捧手欲辭。”主人曰:“復位,今將授予以五篇之詩。”賓既卒業,乃稱曰:“美哉乎斯詩!義正乎揚雄,事實乎相如,匪唯主人之好學,蓋乃遭遇乎斯時也。小子狂簡,不知所裁,既聞正道,請終身而誦之。”
漢之西都,在于雍州,實曰長安。左據函谷、二崤之阻,表以太華、終南之山。右界褒斜、隴首之險,帶以洪河、涇、渭之川。眾流之隈,汧涌其西。華實之毛,則九州之上腴焉。防御之阻,則天地之隩區焉。是故橫被六合,三成帝畿,周以龍興,秦以虎視。及至大漢受命而都之也,仰悟東井之精,俯協《河圖》之靈。奉春建策,留侯演成。天人合應,以發皇明,乃眷西顧,實惟作京。于是睎秦嶺,睋北阜,挾酆灞,據龍首。圖皇基于億載,度宏規而大起。肇自高而終平,世增飾以崇麗。歷十二之延祚,故窮泰而極侈。建金城而萬雉,呀周池而成淵。披三條之廣路,立十二之通門。內則街衢洞達,閭閻且千,九市開場,貨別隧分。人不得顧,車不得旋,闐城溢郭,旁流百廛。紅塵四合,煙云相連。于是既庶且富,娛樂無疆。都人士女,殊異乎五方。游士擬于公侯,列肆侈于姬姜。鄉曲豪舉,游俠之雄,節慕原、嘗,名亞春、陵。連交合眾,騁騖乎其中。
若乃觀其四郊,浮游近縣,則南望杜、霸,北眺五陵。名都對郭,邑居相承。英俊之域,紱冕所興。冠蓋如云,七相五公。與乎州郡之豪杰,五都之貨殖,三選七遷,充奉陵邑。蓋以強干弱枝,隆上都而觀萬國也。封畿之內,厥土千里,逴躒諸夏,兼其所有。其陽則崇山隱天,幽林穹谷,陸海珍藏,藍田美玉。商、洛緣其隈,鄠、杜濱其足,源泉灌注,陂池交屬。竹林果園,芳草甘木,郊野之富,號為近蜀。其陰則冠以九嵕,陪以甘泉,乃有靈宮起乎其中。秦漢之所極觀,淵云之所頌嘆,于是乎存焉。下有鄭、白之沃,衣食之源。提封五萬,疆埸綺分,溝塍刻鏤,原隰龍鱗,決渠降雨,荷插成云。五谷垂穎,桑麻鋪棻。東郊則有通溝大漕,潰渭洞河,泛舟山東,控引淮湖,與海通波。西郊則有上囿禁苑,林麓藪澤,陂池連乎蜀漢,繚以周墻,四百余里。離宮別館,三十六所。神池靈沼,往往而在。其中乃有九真之麟,大宛之馬,黃支之犀,條支之鳥。逾昆侖,越巨海,殊方異類,至于三萬里。
西都賦。兩漢。班固。 漢之西都,在于雍州,實曰長安。左據函谷、二崤之阻,表以太華、終南之山。右界褒斜、隴首之險,帶以洪河、涇、渭之川。眾流之隈,汧涌其西。華實之毛,則九州之上腴焉。防御之阻,則天地之隩區焉。是故橫被六合,三成帝畿,周以龍興,秦以虎視。及至大漢受命而都之也,仰悟東井之精,俯協《河圖》之靈。奉春建策,留侯演成。天人合應,以發皇明,乃眷西顧,實惟作京。于是睎秦嶺,睋北阜,挾酆灞,據龍首。圖皇基于億載,度宏規而大起。肇自高而終平,世增飾以崇麗。歷十二之延祚,故窮泰而極侈。建金城而萬雉,呀周池而成淵。披三條之廣路,立十二之通門。內則街衢洞達,閭閻且千,九市開場,貨別隧分。人不得顧,車不得旋,闐城溢郭,旁流百廛。紅塵四合,煙云相連。于是既庶且富,娛樂無疆。都人士女,殊異乎五方。游士擬于公侯,列肆侈于姬姜。鄉曲豪舉,游俠之雄,節慕原、嘗,名亞春、陵。連交合眾,騁騖乎其中。 若乃觀其四郊,浮游近縣,則南望杜、霸,北眺五陵。名都對郭,邑居相承。英俊之域,紱冕所興。冠蓋如云,七相五公。與乎州郡之豪杰,五都之貨殖,三選七遷,充奉陵邑。蓋以強干弱枝,隆上都而觀萬國也。封畿之內,厥土千里,逴躒諸夏,兼其所有。其陽則崇山隱天,幽林穹谷,陸海珍藏,藍田美玉。商、洛緣其隈,鄠、杜濱其足,源泉灌注,陂池交屬。竹林果園,芳草甘木,郊野之富,號為近蜀。其陰則冠以九嵕,陪以甘泉,乃有靈宮起乎其中。秦漢之所極觀,淵云之所頌嘆,于是乎存焉。下有鄭、白之沃,衣食之源。提封五萬,疆埸綺分,溝塍刻鏤,原隰龍鱗,決渠降雨,荷插成云。五谷垂穎,桑麻鋪棻。東郊則有通溝大漕,潰渭洞河,泛舟山東,控引淮湖,與海通波。西郊則有上囿禁苑,林麓藪澤,陂池連乎蜀漢,繚以周墻,四百余里。離宮別館,三十六所。神池靈沼,往往而在。其中乃有九真之麟,大宛之馬,黃支之犀,條支之鳥。逾昆侖,越巨海,殊方異類,至于三萬里。 其宮室也,體象乎天地,經緯乎陰陽。據坤靈之正位,仿太紫之圓方。樹中天之華闕,豐冠山之朱堂。因瑰材而究奇,抗應龍之虹梁。列棼橑以布翼,荷棟桴而高驤。雕玉瑱以居楹,裁金壁以飾珰。發五色之渥彩,光焰朗以景彰。于是左墄右平,重軒三階。閨房周通,門闥洞開。列鐘虡于中庭,立金人于端闈。仍增崖而衡閾,臨峻路而啟扉。徇以離宮別寢,承以崇臺閑館,煥若列宿,紫宮是環。清涼、宣溫、神仙、長年、金華、玉堂、白虎、麒麟,區宇若茲,不可殫論。增盤崔嵬,登降炤爛,殊形詭制,每各異觀。乘茵步輦,惟所息宴。后宮則有掖庭、椒房,后妃之室。合歡、增城、安處、常寧、茝若、椒風、披香、發越、蘭林、蕙草、鴛鸞、飛翔之列,昭陽特盛,隆乎孝成。屋不呈材,墻不露形。裛以藻繡,絡以綸連。隨侯明月,錯落其間。金釭銜璧,是為列錢。翡翠火齊,流耀含英。懸黎垂棘,夜光在焉。于是玄墀扣砌,玉階彤庭,碝磩彩致,琳珉青熒,珊瑚碧樹,周阿而生。紅羅颯纚,綺組繽紛。精曜華燭,俯仰如神。后宮之號,十有四位。窈窕繁華,更盛迭貴。處乎斯列者,蓋以百數。左右庭中,朝堂百寮之位,蕭曹魏邴,謀謨乎其上。佐命則垂統,輔翼則成化。流大漢之愷悌,蕩亡秦之毒螫。故令斯人揚樂和之聲,作畫一之歌。功德著乎祖宗,膏澤洽乎黎庶。又有天祿、石渠,典籍之府。命夫諄誨故老,名儒師傅,講論乎《六藝》,稽合乎同異。又有承明、金馬、著作之庭。大雅宏達,于茲為群。元元本本,殫見洽聞。啟發篇章,校理秘文。周以鉤陳之位,衛以嚴更之署,總禮官之甲科,群百郡之廉孝。虎賁贅衣,閹尹閽寺。陛戟百重,各有典司。 周廬千列,徼道綺錯。輦路經營,修除飛閣。自未央而連桂宮,北彌明光而亙長樂。凌隥道而超西墉,掍建章而連外屬。設璧門之鳳闕,上觚稜而棲金爵。內則別風之嶕峣,眇麗巧而聳擢,張千門而立萬戶,順陰陽以開闔。爾乃正殿崔嵬,層構厥高,臨乎未央。經駘湯而出馺娑,洞枍詣以與天梁。上反宇以蓋戴,激日景而納光。神明郁其特起,遂偃蹇而上躋。軼云雨于太半,虹霓回帶于棼楣。雖輕迅與僄狡,猶愕眙而不能階。攀井干而未半,目眴轉而意迷,舍欞檻而卻倚,若顛墜而復稽,魂怳怳以失度,巡回途而下低,既懲懼于登望,降周流以彷徨。步甬道以縈紆,又杳窱而不見陽。排飛闥而上出,若游目于天表,似無依而洋洋。前唐中而后太液,覽滄海之湯湯。揚波濤于碣石,激神岳之嶈嶈。濫瀛洲與方壺,蓬萊起乎中央。于是靈草冬榮,神木叢生。巖峻崷崪,金石崢嶸。抗仙掌以承露,擢雙立之金莖,軼埃壒之混濁,鮮顥氣之清英。騁文成之丕誕,馳五利之所刑。庶松喬之群類,時游從乎斯庭。實列仙之攸館,非吾人之所寧。 爾乃盛娛游之壯觀,奮泰武乎上囿。因茲以威戎夸狄,耀威靈而講武事。命荊州使起鳥、詔梁野而驅獸。毛群內闐,飛羽上覆,接翼側足,集禁林而屯聚。水衡虞人,修其營表。種別群分,部曲有署。罘網連纮,籠山絡野。列卒周匝,星羅云布。于是乘鑾輿,備法駕,帥群臣,披飛廉,入苑門。遂繞酆鄗,歷上蘭。六師發逐,百獸駭殫,震震爚爚,雷奔電激,草木涂地,山淵反覆。蹂躪其十二三,乃拗怒而少息。爾乃期門佽飛,列刃鉆鍭,要趹追蹤。鳥驚觸絲,獸駭值鋒。機不虛掎,弦不再控。矢不單殺,中必疊雙。颮颮紛紛,矰繳相纏。風毛雨血,灑野蔽天。平原赤,勇士厲。猿狖失木,豺狼懾竄。爾乃移師趨險,并蹈潛穢。窮虎奔突,狂兕觸蹶。許少施巧,秦成力折。掎僄狡,扼猛噬。脫角挫脰,徒搏獨殺。挾師豹,拖熊螭。曳犀犛,頓象羆。超洞壑,越峻崖。蹶嶄巖,巨石隤。松柏仆,叢林摧。草木無余,禽獸殄夷。 于是天子乃登屬玉之館,歷長楊之榭。覽山川之體勢,觀三軍之殺獲。原野蕭條,目極四裔。禽相鎮壓,獸相枕藉。然后收禽會眾,論功賜胙。陳輕騎以行炰,騰酒車以斟酌。割鮮野食,舉烽命釂。饗賜畢,勞逸齊,大輅鳴鑾,容與徘徊。集乎豫章之宇,臨乎昆明之池。左牽牛而右織女,似云漢之無涯。茂樹蔭蔚,芳草被堤。蘭茝發色,曄曄猗猗。若摛錦布繡,燭燿乎其陂。鳥則玄鶴白鷺,黃鵠鵁鸛,鸧鴰鴇鶂,鳧鷖鴻雁。朝發河海,夕宿江漢。沉浮往來,云集霧散。于是后宮乘輚輅,登龍舟。張鳳蓋,建華旗。祛黼帷,鏡清流。靡微風,澹淡浮。棹女謳,鼓吹震,聲激越,謍厲天,鳥群翔,魚窺淵。招白鷴,下雙鵠。揄文竿,出比目。撫鴻罿,御矰繳,方舟并騖,俯仰極樂。遂乃風舉云搖,浮游溥覽。前乘秦嶺,后越九嵕,東薄河華,西涉岐雍。宮館所歷,百有余區。行所朝夕,儲不改供。禮上下而接山川,究休佑之所用。采游童之歡謠,第從臣之嘉頌。于斯之時,都都相望,邑邑相屬。國藉十世之基,家承百年之業,士食舊德之名氏,農服先疇之畎畝,商循族世之所鬻,工用高曾之規矩。粲乎隱隱,各得其所。 若臣者徒觀跡于舊墟,聞之乎故老,十分而未得其一端,故不能遍舉也。
試課陽坡,春后添栽,多少杉松。正桃塢晝濃,云溪風軟,從容延叩,太史丞公:底事越人,見垣一壁,比過秦關遽失瞳?江神吏,靈能脫罟,不發衛平蒙?
休言唐舉無功,更休笑丘軻自阣窮。算汨羅醒處,元來醉里;真敖假孟,畢竟誰封?太史亡言,床頭釀熟,人在晴嵐煙靄中。新堤路,喜樛枝鱗角,夭矯蒼龍。
沁園春·讀史記有感。。程必。 試課陽坡,春后添栽,多少杉松。正桃塢晝濃,云溪風軟,從容延叩,太史丞公:底事越人,見垣一壁,比過秦關遽失瞳?江神吏,靈能脫罟,不發衛平蒙?休言唐舉無功,更休笑丘軻自阣窮。算汨羅醒處,元來醉里;真敖假孟,畢竟誰封?太史亡言,床頭釀熟,人在晴嵐煙靄中。新堤路,喜樛枝鱗角,夭矯蒼龍。
鵲橋仙·繡衾初展。清代。王國維。 繡衾初展,銀紅旋剔,不盡燈前歡語。人間歲歲似今宵,便勝卻、貂蟬無數。霎時送遠,經年怨別,鏡里朱顏難駐。封侯覓得也尋常,何況是、封侯無據。
唐鐃歌鼓吹曲·東蠻。唐代。柳宗元。 東蠻有謝氏,冠帶理海中。自言我異世,雖圣莫能通。王卒如飛翰,鵬騫駭群龍。轟然自天墜,乃信神武功。系虜君臣人,累累來自東。無思不服從,唐業如山崇。百辟拜稽首,咸愿圖形容。如周王會書,永永傳無窮。睢盱萬狀乖,咿嗢九譯重。廣輪撫四海,浩浩如皇風。歌詩鐃鼓間,以壯我元戎。
唐鐃歌鼓吹曲·戰武牢。唐代。柳宗元。 戰武牢,動河朔。逆之助,圖掎角。怒鷇麛,抗喬岳。翹萌牙,傲霜雹。王謀內定,申掌握。鋪施芟夷,二主縛。憚華戎,廓封略。命之瞢,畢以斮。歸有德,唯先覺。
自洛之越。唐代。孟浩然。 遑遑三十載,書劍兩無成。山水尋吳越,風塵厭洛京。扁舟泛湖海,長揖謝公卿。且樂杯中物,誰論世上名。
過吳江有感。清代。吳偉業。 落日松陵道,堤長欲抱城。塔盤湖勢動,橋引月痕生。市靜人逃賦,江寬客避兵。廿年交舊散,把酒嘆浮名。
夢覺清宵半。悄然屈指聽銀箭。惟有床前殘淚燭,啼紅相伴。暗惹起、云愁雨恨情何限。從臥來、展轉千馀遍。任數重鴛被,怎向孤眠不暖。
堪恨還堪嘆。當初不合輕分散。及至厭厭獨自個,卻眼穿腸斷。似恁地、深情密意如何拚。雖后約、的有于飛愿。奈片時難過,怎得如今便見。
安公子·夢覺清宵半。宋代。柳永。 夢覺清宵半。悄然屈指聽銀箭。惟有床前殘淚燭,啼紅相伴。暗惹起、云愁雨恨情何限。從臥來、展轉千馀遍。任數重鴛被,怎向孤眠不暖。堪恨還堪嘆。當初不合輕分散。及至厭厭獨自個,卻眼穿腸斷。似恁地、深情密意如何拚。雖后約、的有于飛愿。奈片時難過,怎得如今便見。
旅泊遇郡中叛亂示同志。唐代。杜荀鶴。 握手相看誰敢言,軍家刀劍在腰邊。徧收寶貨無藏處,亂殺平人不怕天。古寺拆為修寨木,荒墳開作甃城磚。郡侯逐出渾閑事,正是鑾輿幸蜀年。
東門行。兩漢。佚名。 出東門,不顧歸。來入門,悵欲悲。盎中無斗米儲,還視架上無懸衣。拔劍東門去,舍中兒母牽衣啼:“他家但愿富貴,賤妾與君共哺糜。上用倉浪天故,下當用此黃口兒。今非!”“咄!行!吾去為遲!白發時下難久居。”
古詞三首。唐代。于鵠。 素絲帶金地,窗間掬飛塵。偷得鳳凰釵,門前乞行人。新長青絲發,啞啞言語黠。隨人敲銅鏡,街頭救明月。東家新長兒,與妾同時生。并長兩心熟,到大相呼名。
唐鐃歌鼓吹曲·河右平。唐代。柳宗元。 河右澶漫,頑為之魁。王師如雷震,昆侖以頹。上聾下聰,驁不可回。助讎抗有德,惟人之災。乃潰乃奮,執縛歸厥命。萬室蒙其仁,一夫則病。濡以鴻澤,皇之圣。威畏德懷,功以定。順之于理,物咸遂厥性。
曲江。唐代。李商隱。 望斷平時翠輦過,空聞子夜鬼悲歌。金輿不返傾城色,玉殿猶分下苑波。死憶華亭聞唳鶴,老憂王室泣銅駝。天荒地變心雖折,若比傷春意未多。
冉溪。唐代。柳宗元。 少時陳力希公侯,許國不復為身謀。風波一跌逝萬里,壯心瓦解空縲囚。縲囚終老無余事,愿卜湘西冉溪地。卻學壽張樊敬侯,種漆南園待成器。
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。唐代。李白。 昨夜吳中雪,子猷佳興發。萬里浮云卷碧山,青天中道流孤月。孤月滄浪河漢清,北斗錯落長庚明。懷余對酒夜霜白,玉床金井冰崢嶸。人生飄忽百年內,且須酣暢萬古情。君不能貍膏金距學斗雞,坐令鼻息吹虹霓。君不能學哥舒,橫行青海夜帶刀,西屠石堡取紫袍。吟詩作賦北窗里,萬言不直一杯水。世人聞此皆掉頭,有如東風射馬耳。魚目亦笑我,謂與明月同。驊騮拳跼不能食,蹇驢得志鳴春風。《折楊》《黃華》合流俗,晉君聽琴枉《清角》。《巴人》誰肯和《陽春》,楚地猶來賤奇璞。黃金散盡交不成,白首為儒身被輕。一談一笑失顏色,蒼蠅貝錦喧謗聲。曾參豈是殺人者?讒言三及慈母驚。與君論心握君手,榮辱于余亦何有?孔圣猶聞傷鳳麟,董龍更是何雞狗!一生傲岸苦不諧,恩疏媒勞志多乖。嚴陵高揖漢天子,何必長劍拄頤事玉階。達亦不足貴,窮亦不足悲。韓信羞將絳灌比,禰衡恥逐屠沽兒。君不見李北海,英風豪氣今何在!君不見裴尚書,土墳三尺蒿棘居!少年早欲五湖去,見此彌將鐘鼎疏。
沙堤行·呈裴相公。唐代。張籍。 長安大道沙為堤,早風無塵雨無泥。宮中玉漏下三刻,朱衣導騎丞相來。路傍高樓息歌吹,千車不行行者避。街官閭吏相傳呼,當前十里惟空衢。白麻詔下移相印,新堤未成舊堤盡。
送胡邦衡之新州貶所·其一。宋代。王庭珪。 囊封初上九重關,是日清都虎豹閑。百辟動容觀奏牘,幾人回首愧朝班?名高北斗星辰上,身墮南州瘴海間。不待他年公議出,漢廷行招賈生還。
卜算子·齒落。宋代。辛棄疾。 剛者不堅牢,柔者難摧挫。不信張開口了看,舌在牙先墮。已闕兩邊廂,又豁中間個。說與兒曹莫笑翁,狗竇從君過。
夢覺清宵半。悄然屈指聽銀箭。惟有床前殘淚燭,啼紅相伴。暗惹起、云愁雨恨情何限。從臥來、展轉千馀遍。任數重鴛被,怎向孤眠不暖。
堪恨還堪嘆。當初不合輕分散。及至厭厭獨自個,卻眼穿腸斷。似恁地、深情密意如何拚。雖后約、的有于飛愿。奈片時難過,怎得如今便見。
安公子·夢覺清宵半。宋代。柳永。 夢覺清宵半。悄然屈指聽銀箭。惟有床前殘淚燭,啼紅相伴。暗惹起、云愁雨恨情何限。從臥來、展轉千馀遍。任數重鴛被,怎向孤眠不暖。堪恨還堪嘆。當初不合輕分散。及至厭厭獨自個,卻眼穿腸斷。似恁地、深情密意如何拚。雖后約、的有于飛愿。奈片時難過,怎得如今便見。
井欄砂宿遇夜客。唐代。李涉。 暮雨瀟瀟江上村,綠林豪客夜知聞。他時不用逃名姓,世上如今半是君。
野歌。唐代。李賀。 鴉翎羽箭山桑弓,仰天射落銜蘆鴻。麻衣黑肥沖北風,帶酒日晚歌田中。男兒屈窮心不窮,枯榮不等嗔天公。寒風又變為春柳,條條看即煙濛濛。
石將軍戰場歌。明代。李夢陽。 清風店南逢父老,告我己巳年間事。店北猶存古戰場,遺鏃尚帶勤王字。憶昔蒙塵實慘怛,反覆勢如風雨至。紫荊關頭晝吹角,殺氣軍聲滿幽朔。胡兒飲馬彰義門,烽火夜照燕山云。內有于尚書,外有石將軍。石家官軍若雷電,天清野曠來酣戰。朝廷既失紫荊關,吾民豈保清風店。牽爺負子無處逃,哭聲震天風怒號。兒女床頭伏鼓角,野人屋上看旌旄。將軍此時挺戈出,殺敵不異草與蒿。追北歸來血洗刀,白日不動蒼天高。萬里煙塵一劍掃,父子英雄古來少。單于痛哭倒馬關,羯奴半死飛狐道。處處歡聲噪鼓旗,家家牛酒犒王師。休夸漢室嫖姚將,豈說唐家郭子儀。沉吟此事六十春,此地經過淚滿巾。黃云落日古骨白,沙礫慘淡愁行人。行人來折戰場柳,下馬坐望居庸口。卻憶千官迎駕初,千乘萬騎下皇都;乾坤得見中興主,日月重開載造圖。梟雄不數云臺士,楊石齊名天下無!嗚呼楊石今已無,安得再生此輩西備胡。
韋使君黃溪祈雨見召從行至祠下口號。唐代。柳宗元。 驕陽愆歲事,良牧念菑畬。列騎低殘月,鳴茄度碧虛。稍窮樵客路,遙駐野人居。谷口寒流凈,叢祠古木疏。焚香秋霧濕,奠玉曉光初。肸蠁巫言報,精誠禮物余。惠風仍偃草,靈雨會隨車。俟罪非真吏,翻慚奉簡書。
飯覆釜山僧。唐代。王維。 晚知清凈理,日與人群疏。將候遠山僧,先期掃弊廬。果從云峰里,顧我蓬蒿居。藉草飯松屑,焚香看道書。燃燈晝欲盡,鳴磬夜方初。一悟寂為樂,此生閑有余。思歸何必深,身世猶空虛。
哀郢。先秦。屈原。 皇天之不純命兮,何百姓之震愆。民離散而相失兮,方仲春而東遷。去故鄉而就遠兮,遵江夏以流亡。出國門而軫懷兮,甲之朝吾以行。發郢都而去閭兮,怊荒忽之焉極。楫齊楊以容與兮,哀見君而不再得。望長楸而太息兮,涕淫淫其若霰。過夏首而西浮兮,顧龍門而不見。心嬋媛而傷懷兮,眇不知其所蹠。順風波以從流兮,焉洋洋而為客。凌陽侯之泛濫兮,忽翱翔之焉薄。心絓結而不解兮,思蹇產而不釋。將運舟而下浮兮,上洞庭而下江。去終古之所居兮,今逍遙而來東。羌靈魂之欲歸兮,何須臾而忘反。背夏浦而西思兮,哀故都之日遠。登大墳以遠望兮,聊以舒吾憂心。哀州土之平樂兮,悲江介之遺風。當陵陽之焉至兮,淼南渡之焉如。曾不知夏之為丘兮,孰兩東門之可蕪。心不怡之長久兮,憂與愁其相接。惟郢路之遼遠兮,江與夏之不可涉。忽若去不信兮,至今九年而不復。慘郁郁而不通兮,蹇侘傺而含戚。外承歡之汋約兮,諶荏弱而難持。忠湛湛而愿進兮,妒被離而障之。堯舜之抗行兮,瞭杳杳而薄天。眾讒人之嫉妒兮,被以不慈之偽名。憎慍惀之修美兮,好夫人之慷慨。眾踥蹀而日進兮,美超遠而逾邁。亂曰:曼余目以流觀兮,冀一反之何時。鳥飛反故鄉兮,狐死必首丘。信非吾罪而棄逐兮,何日夜而忘之。
恨別。唐代。杜甫。 洛城一別四千里,胡騎長驅五六年。草木變衰行劍外,兵戈阻絕老江邊。思家步月清宵立,憶弟看云白日眠。聞道河陽近乘勝,司徒急為破幽燕。
與歌者何戡。唐代。劉禹錫。 二十余年別帝京,重聞天樂不勝情。舊人唯有何戡在,更與殷勤唱渭城。
落齒。唐代。韓愈。 去年落一牙,今年落一齒。俄然落六七,落勢殊未已。馀存皆動搖,盡落應始止。憶初落一時,但念豁可恥。及至落二三,始憂衰即死。每一將落時,懔懔恒在己。叉牙妨食物,顛倒怯漱水。終焉舍我落,意與崩山比。今來落既熟,見落空相似。馀存二十馀,次第知落矣。倘常歲一落,自足支兩紀。如其落并空,與漸亦同指。人言齒之落,壽命理難恃。我言生有涯,長短俱死爾。人言齒之豁,左右驚諦視。我言莊周云,木雁各有喜。語訛默固好,嚼廢軟還美。因歌遂成詩,時用詫妻子。
醉時歌。唐代。杜甫。 諸公袞袞登臺省,廣文先生官獨冷。甲第紛紛厭梁肉,廣文先生飯不足。先生有道出羲皇,先生有才過屈宋。德尊一代常坎坷,名垂萬古知何用!杜陵野客人更嗤,被褐短窄鬢如絲。日糴太倉五升米,時赴鄭老同襟期。得錢即相覓,沽酒不復疑。忘形到爾汝,痛飲真吾師。清夜沉沉動春酌,燈前細雨檐花落。但覺高歌有鬼神,焉知餓死填溝壑?相如逸才親滌器,子云識字終投閣。先生早賦歸去來,石田茅屋荒蒼苔。儒術于我何有哉,孔丘盜跖俱塵埃。不須聞此意慘愴,生前相遇且銜杯!
板印書籍,唐人尚未盛為之。五代時始印五經,已后典籍皆為板本。
慶歷中有布衣畢昇,又為活板。其法:用膠泥刻字,薄如錢唇,每字為一印,火燒令堅。先設一鐵板,其上以松脂、蠟和紙灰之類冒之。欲印,則以一鐵范置鐵板上,乃密布字印,滿鐵范為一板,持就火煬之,藥稍熔,則以一平板按其面,則字平如砥。若止印三二本,未為簡易;若印數十百千本,則極為神速。常作二鐵板,一板印刷,一板已自布字,此印者才畢,則第二板已具,更互用之,瞬息可就。每一字皆有數印,如“之”“也”等字,每字有二十余印,以備一板內有重復者。不用,則以紙帖之,每韻為一帖,木格貯之。有奇字素無備者,旋刻之,以草火燒,瞬息可成。不以木為之者,文理有疏密,沾水則高下不平,兼與藥相粘,不可取;不若燔土,用訖再火令藥熔,以手拂之,其印自落,殊不沾污。
活板。宋代。沈括。 板印書籍,唐人尚未盛為之。五代時始印五經,已后典籍皆為板本。 慶歷中有布衣畢昇,又為活板。其法:用膠泥刻字,薄如錢唇,每字為一印,火燒令堅。先設一鐵板,其上以松脂、蠟和紙灰之類冒之。欲印,則以一鐵范置鐵板上,乃密布字印,滿鐵范為一板,持就火煬之,藥稍熔,則以一平板按其面,則字平如砥。若止印三二本,未為簡易;若印數十百千本,則極為神速。常作二鐵板,一板印刷,一板已自布字,此印者才畢,則第二板已具,更互用之,瞬息可就。每一字皆有數印,如“之”“也”等字,每字有二十余印,以備一板內有重復者。不用,則以紙帖之,每韻為一帖,木格貯之。有奇字素無備者,旋刻之,以草火燒,瞬息可成。不以木為之者,文理有疏密,沾水則高下不平,兼與藥相粘,不可取;不若燔土,用訖再火令藥熔,以手拂之,其印自落,殊不沾污。 昇死,其印為予群從所得,至今保藏。
又觀打魚。唐代。杜甫。 蒼江魚子清晨集,設網提綱萬魚急。能者操舟疾若風,撐突波濤挺叉入。小魚脫漏不可記,半死半生猶戢戢。大魚傷損皆垂頭,屈強泥沙有時立。東津觀魚已再來,主人罷鲙還傾杯。日暮蛟龍改窟穴,山根鳣鮪隨云雷。干戈兵革斗未止,鳳凰麒麟安在哉。吾徒胡為縱此樂,暴殄天物圣所哀。
黃家洞。唐代。李賀。 雀步蹙沙聲促促,四尺角弓青石鏃。黑幡三點銅鼓鳴,高作猿啼搖箭箙。彩巾纏踍幅半斜,溪頭簇隊映葛花。山潭晚霧吟白鼉,竹蛇飛蠹射金沙。閑驅竹馬緩歸家,官軍自殺容州槎。
嘆閭左、騷然雞狗。里正前團催后保,盡累累、鎖系空倉后。捽頭去,敢搖手?
稻花恰趁霜天秀。有丁男、臨歧訣絕,草間病婦。此去三江牽百丈,雪浪排檣夜吼。背耐得、土牛鞭否?好倚后園楓樹下,向叢祠亟倩巫澆酒。神佑我,歸田畝。
賀新郎·纖夫詞。清代。陳維崧。 嘆閭左、騷然雞狗。里正前團催后保,盡累累、鎖系空倉后。捽頭去,敢搖手?稻花恰趁霜天秀。有丁男、臨歧訣絕,草間病婦。此去三江牽百丈,雪浪排檣夜吼。背耐得、土牛鞭否?好倚后園楓樹下,向叢祠亟倩巫澆酒。神佑我,歸田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