坎坎伐檀兮,置之河之干兮。河水清且漣猗。不稼不穡,胡取禾三百廛兮?不狩不獵,胡瞻爾庭有縣貆兮?彼君子兮,不素餐兮!
坎坎伐輻兮,置之河之側兮。河水清且直猗。不稼不穡,胡取禾三百億兮?不狩不獵,胡瞻爾庭有縣特兮?彼君子兮,不素食兮!
伐檀。兩漢。佚名。 坎坎伐檀兮,置之河之干兮。河水清且漣猗。不稼不穡,胡取禾三百廛兮?不狩不獵,胡瞻爾庭有縣貆兮?彼君子兮,不素餐兮!坎坎伐輻兮,置之河之側兮。河水清且直猗。不稼不穡,胡取禾三百億兮?不狩不獵,胡瞻爾庭有縣特兮?彼君子兮,不素食兮!坎坎伐輪兮,置之河之漘兮。河水清且淪猗。不稼不穡,胡取禾三百囷兮?不狩不獵,胡瞻爾庭有縣鶉兮?彼君子兮,不素飧兮!
連州陽山歸路。宋代。呂本中。 稍離煙瘴近湘潭,疾病衰頹已不堪。兒女不知來避地,強言風物勝江南。
考試畢登銓樓。宋代。梅堯臣。 春云濃淡日微光,雙闕重門聳建章。不上樓來知幾日,滿城無算柳梢黃。
靈隱寺月夜。清代。厲鶚。 夜寒香界白,澗曲寺門通。月在眾峰頂,泉流亂葉中。一燈群動息,孤磬四天空。歸路畏逢虎,況聞巖下風。
贈秀才入軍·其十四。魏晉。嵇康。 息徒蘭圃,秣馬華山。流磻平皋,垂綸長川。目送歸鴻,手揮五弦。俯仰自得,游心太玄。嘉彼釣叟,得魚忘筌。郢人逝矣,誰與盡言?
贈秀才入軍·其十四。魏晉。嵇康。 息徒蘭圃,秣馬華山。流磻平皋,垂綸長川。目送歸鴻,手揮五弦。俯仰自得,游心太玄。嘉彼釣叟,得魚忘筌。郢人逝矣,誰與盡言?
雨中登岳陽樓望君山。宋代。黃庭堅。 投荒萬死鬢毛斑,生出瞿塘滟滪關。未到江南先一笑,岳陽樓上對君山。滿川風雨獨憑欄,綰結湘娥十二鬟??上Р划敽?,銀山堆里看青山。
七哀詩三首·其一。魏晉。王粲。 西京亂無象,豺虎方遘患。復棄中國去,委身適荊蠻。親戚對我悲,朋友相追攀。出門無所見,白骨蔽平原。路有饑婦人,抱子棄草間。顧聞號泣聲,揮涕獨不還?!拔粗硭捞帲文軆上嗤辏俊彬岏R棄之去,不忍聽此言。南登霸陵岸,回首望長安,悟彼下泉人,喟然傷心肝。
七哀詩三首·其一。魏晉。王粲。 西京亂無象,豺虎方遘患。復棄中國去,委身適荊蠻。親戚對我悲,朋友相追攀。出門無所見,白骨蔽平原。路有饑婦人,抱子棄草間。顧聞號泣聲,揮涕獨不還?!拔粗硭捞?,何能兩相完?”驅馬棄之去,不忍聽此言。南登霸陵岸,回首望長安,悟彼下泉人,喟然傷心肝。
東城高且長。兩漢。佚名。 東城高且長,逶迤自相屬?;仫L動地起,秋草萋已綠。四時更變化,歲暮一何速!晨風懷苦心,蟋蟀傷局促。蕩滌放情志,何為自結束?燕趙多佳人,美者顏如玉。被服羅裳衣,當戶理清曲。音響一何悲!弦急知柱促。馳情整巾帶,沉吟聊躑躅。思為雙飛燕,銜泥巢君屋。
凜凜歲云暮。兩漢。佚名。 凜凜歲云暮,螻蛄夕鳴悲。涼風率已厲,游子寒無衣。錦衾遺洛浦,同袍與我違。獨宿累長夜,夢想見容輝。良人惟古歡,枉駕惠前綏。愿得常巧笑,攜手同車歸。既來不須臾,又不處重闈。亮無晨風翼,焉能凌風飛?眄睞以適意,引領遙相睎。徙倚懷感傷,垂涕沾雙扉。
觀滄海。兩漢。曹操。 東臨碣石,以觀滄海。水何澹澹,山島竦峙。樹木叢生,百草豐茂。秋風蕭瑟,洪波涌起。日月之行,若出其中;星漢燦爛,若出其里。幸甚至哉,歌以詠志。
觀滄海。兩漢。曹操。 東臨碣石,以觀滄海。水何澹澹,山島竦峙。樹木叢生,百草豐茂。秋風蕭瑟,洪波涌起。日月之行,若出其中;星漢燦爛,若出其里。幸甚至哉,歌以詠志。
己亥雜詩·其五。清代。龔自珍。 浩蕩離愁白日斜,吟鞭東指即天涯。落紅不是無情物,化作春泥更護花。
雨晴。宋代。陳與義。 天缺西南江面清,纖云不動小灘橫。墻頭語鵲衣猶濕,樓外殘雷氣未平。盡取微涼供穩睡,急搜奇句報新晴。今宵絕勝無人共,臥看星河盡意明。
自湘東驛遵陸至蘆溪。清代。查慎行。 黃花古渡接蘆溪,行過萍鄉路漸低。吠犬鳴雞村遠近,乳鵝新鴨岸東西。絲繅細雨沾衣潤,刀剪良苗出水齊。猶與湖南風土近,春深無處不耕犁。
戲答元珍。宋代。歐陽修。 春風疑不到天涯,二月山城未見花。殘雪壓枝猶有桔,凍雷驚筍欲抽芽。夜聞歸雁生鄉思,病入新年感物華。曾是洛陽花下客,野芳雖晚不須嗟。
觀滄海。兩漢。曹操。 東臨碣石,以觀滄海。水何澹澹,山島竦峙。樹木叢生,百草豐茂。秋風蕭瑟,洪波涌起。日月之行,若出其中;星漢燦爛,若出其里。幸甚至哉,歌以詠志。
時夜將半,四顧寂寥。適有孤鶴,橫江東來。翅如車輪,玄裳縞衣,戛然長鳴,掠予舟而西也。
夢一道士,羽衣蹁躚,過臨皋之下,揖予而言曰:“赤壁之游樂乎?”問其姓名,俯而不答?!皢韬?!噫嘻!我知之矣。疇昔之夜,飛鳴而過我者,非子也邪?”道士顧笑,予亦驚寤。開戶視之,不見其處。
后赤壁賦。宋代。蘇軾。 時夜將半,四顧寂寥。適有孤鶴,橫江東來。翅如車輪,玄裳縞衣,戛然長鳴,掠予舟而西也。夢一道士,羽衣蹁躚,過臨皋之下,揖予而言曰:“赤壁之游樂乎?”問其姓名,俯而不答?!皢韬?!噫嘻!我知之矣。疇昔之夜,飛鳴而過我者,非子也邪?”道士顧笑,予亦驚寤。開戶視之,不見其處。
時夜將半,四顧寂寥。適有孤鶴,橫江東來。翅如車輪,玄裳縞衣,戛然長鳴,掠予舟而西也。
夢一道士,羽衣蹁躚,過臨皋之下,揖予而言曰:“赤壁之游樂乎?”問其姓名,俯而不答。“嗚呼!噫嘻!我知之矣。疇昔之夜,飛鳴而過我者,非子也邪?”道士顧笑,予亦驚寤。開戶視之,不見其處。
后赤壁賦。宋代。蘇軾。 時夜將半,四顧寂寥。適有孤鶴,橫江東來。翅如車輪,玄裳縞衣,戛然長鳴,掠予舟而西也。夢一道士,羽衣蹁躚,過臨皋之下,揖予而言曰:“赤壁之游樂乎?”問其姓名,俯而不答。“嗚呼!噫嘻!我知之矣。疇昔之夜,飛鳴而過我者,非子也邪?”道士顧笑,予亦驚寤。開戶視之,不見其處。
天下之患,最不可為者,名為治平無事,而其實有不測之憂。坐觀其變,而不為之所,則恐至於不可救;起而強為之,則天下狃於治平之安而不吾信。惟仁人君子豪杰之士,為能出身為天下犯大難,以求成大功;此固非勉強期月之間,而茍以求名之所能也。
天下治平,無故而發大難之端;吾發之,吾能收之,然后有辭於天下。事至而循循焉欲去之,使他人任其責,則天下之禍,必集於我。
晁錯論。宋代。蘇軾。 天下之患,最不可為者,名為治平無事,而其實有不測之憂。坐觀其變,而不為之所,則恐至於不可救;起而強為之,則天下狃於治平之安而不吾信。惟仁人君子豪杰之士,為能出身為天下犯大難,以求成大功;此固非勉強期月之間,而茍以求名之所能也?! √煜轮纹剑瑹o故而發大難之端;吾發之,吾能收之,然后有辭於天下。事至而循循焉欲去之,使他人任其責,則天下之禍,必集於我?! ∥粽哧隋e盡忠為漢,謀弱山東之諸侯,山東諸侯并起,以誅錯為名;而天子不以察,以錯為之說。天下悲錯之以忠而受禍,不知錯有以取之也?! 」胖⒋笫抡撸晃┯谐乐牛啾赜袌匀滩话沃尽N粲碇嗡?,鑿龍門,決大河而放之海。方其功之未成也,蓋亦有潰冒沖突可畏之患;惟能前知其當然,事至不懼,而徐為之圖,是以得至於成功?! 》蛞云邍畯姡E削之,其為變,豈足怪哉?錯不於此時捐其身,為天下當大難之沖,而制吳楚之命,乃為自全之計,欲使天子自將而己居守。且夫發七國之難者,誰乎?己欲求其名,安所逃其患。以自將之至危,與居守至安;己為難首,擇其至安,而遣天子以其至危,此忠臣義士所以憤怨而不平者也?! ‘敶酥畷r,雖無袁盎,錯亦未免於禍。何者?己欲居守,而使人主自將。以情而言,天子固已難之矣,而重違其議。是以袁盎之說,得行於其間。使吳楚反,錯已身任其危,日夜淬礪,東向而待之,使不至於累其君,則天子將恃之以為無恐,雖有百盎,可得而間哉? 嗟夫!世之君子,欲求非常之功,則無務為自全之計。使錯自將而討吳楚,未必無功,惟其欲自固其身,而天子不悅。奸臣得以乘其隙,錯之所以自全者,乃其所以自禍歟!
維治平四年七月日,具官歐陽修,謹遣尚書都省令史李敭,至于太清,以清酌庶羞之奠,致祭于亡友曼卿之墓下,而吊之以文。曰:
嗚呼曼卿!生而為英,死而為靈。其同乎萬物生死,而復歸于無物者,暫聚之形;不與萬物共盡,而卓然其不配者,后世之名。此自古圣賢,莫不皆然,而著在簡冊者,昭如日星。
祭石曼卿文。宋代。歐陽修。 維治平四年七月日,具官歐陽修,謹遣尚書都省令史李敭,至于太清,以清酌庶羞之奠,致祭于亡友曼卿之墓下,而吊之以文。曰: 嗚呼曼卿!生而為英,死而為靈。其同乎萬物生死,而復歸于無物者,暫聚之形;不與萬物共盡,而卓然其不配者,后世之名。此自古圣賢,莫不皆然,而著在簡冊者,昭如日星?! 韬袈?!吾不見子久矣,猶能仿佛子之平生。其軒昂磊落,突兀崢嶸而埋藏于地下者,意其不化為朽壤,而為金玉之精。不然,生長松之千尺,產靈芝而九莖。奈何荒煙野蔓,荊棘縱橫;風凄露下,走磷飛螢!但見牧童樵叟,歌吟上下,與夫驚禽駭獸,悲鳴躑躅而咿嚶。今固如此,更千秋而萬歲兮,安知其不穴藏孤貉與鼯鼪?此自古圣賢亦皆然兮,獨不見夫累累乎曠野與荒城! 嗚呼曼卿!盛衰之理,吾固知其如此,而感念疇昔,悲涼凄愴,不覺臨風而隕涕者,有愧乎太上之忘情。尚饗!
修既治滁之明年,夏,始飲滁水而甘。問諸滁人,得于州南百步之遠。其上則豐山,聳然而特立;下則幽谷,窈然而深藏;中有清泉,滃然而仰出。俯仰左右,顧而樂之。于是疏泉鑿石,辟地以為亭,而與滁人往游其間。
滁于五代干戈之際,用武之地也。昔太祖皇帝,嘗以周師破李景兵十五萬于清流山下,生擒其皇甫輝、姚鳳于滁東門之外,遂以平滁。修嘗考其山川,按其圖記,升高以望清流之關,欲求輝、鳳就擒之所。而故老皆無在也,蓋天下之平久矣。自唐失其政,海內分裂,豪杰并起而爭,所在為敵國者,何可勝數?及宋受天命,圣人出而四海一。向之憑恃險阻,鏟削消磨,百年之間,漠然徒見山高而水清。欲問其事,而遺老盡矣!
豐樂亭記。宋代。歐陽修。 修既治滁之明年,夏,始飲滁水而甘。問諸滁人,得于州南百步之遠。其上則豐山,聳然而特立;下則幽谷,窈然而深藏;中有清泉,滃然而仰出。俯仰左右,顧而樂之。于是疏泉鑿石,辟地以為亭,而與滁人往游其間?! 〕谖宕筛曛H,用武之地也。昔太祖皇帝,嘗以周師破李景兵十五萬于清流山下,生擒其皇甫輝、姚鳳于滁東門之外,遂以平滁。修嘗考其山川,按其圖記,升高以望清流之關,欲求輝、鳳就擒之所。而故老皆無在也,蓋天下之平久矣。自唐失其政,海內分裂,豪杰并起而爭,所在為敵國者,何可勝數?及宋受天命,圣人出而四海一。向之憑恃險阻,鏟削消磨,百年之間,漠然徒見山高而水清。欲問其事,而遺老盡矣! 今滁介江淮之間,舟車商賈、四方賓客之所不至,民生不見外事,而安于畎畝衣食,以樂生送死。而孰知上之功德,休養生息,涵煦于百年之深也?! ⌒拗畞泶?,樂其地僻而事簡,又愛其俗之安閑。既得斯泉于山谷之間,乃日與滁人仰而望山,俯而聽泉。掇幽芳而蔭喬木,風霜冰雪,刻露清秀,四時之景,無不可愛。又幸其民樂其歲物之豐成,而喜與予游也。因為本其山川,道其風俗之美,使民知所以安此豐年之樂者,幸生無事之時也?! 》蛐隙鞯?,以與民共樂,刺史之事也。遂書以名其亭焉。
修既治滁之明年,夏,始飲滁水而甘。問諸滁人,得于州南百步之遠。其上則豐山,聳然而特立;下則幽谷,窈然而深藏;中有清泉,滃然而仰出。俯仰左右,顧而樂之。于是疏泉鑿石,辟地以為亭,而與滁人往游其間。
滁于五代干戈之際,用武之地也。昔太祖皇帝,嘗以周師破李景兵十五萬于清流山下,生擒其皇甫輝、姚鳳于滁東門之外,遂以平滁。修嘗考其山川,按其圖記,升高以望清流之關,欲求輝、鳳就擒之所。而故老皆無在也,蓋天下之平久矣。自唐失其政,海內分裂,豪杰并起而爭,所在為敵國者,何可勝數?及宋受天命,圣人出而四海一。向之憑恃險阻,鏟削消磨,百年之間,漠然徒見山高而水清。欲問其事,而遺老盡矣!
豐樂亭記。宋代。歐陽修。 修既治滁之明年,夏,始飲滁水而甘。問諸滁人,得于州南百步之遠。其上則豐山,聳然而特立;下則幽谷,窈然而深藏;中有清泉,滃然而仰出。俯仰左右,顧而樂之。于是疏泉鑿石,辟地以為亭,而與滁人往游其間。 滁于五代干戈之際,用武之地也。昔太祖皇帝,嘗以周師破李景兵十五萬于清流山下,生擒其皇甫輝、姚鳳于滁東門之外,遂以平滁。修嘗考其山川,按其圖記,升高以望清流之關,欲求輝、鳳就擒之所。而故老皆無在也,蓋天下之平久矣。自唐失其政,海內分裂,豪杰并起而爭,所在為敵國者,何可勝數?及宋受天命,圣人出而四海一。向之憑恃險阻,鏟削消磨,百年之間,漠然徒見山高而水清。欲問其事,而遺老盡矣! 今滁介江淮之間,舟車商賈、四方賓客之所不至,民生不見外事,而安于畎畝衣食,以樂生送死。而孰知上之功德,休養生息,涵煦于百年之深也?! ⌒拗畞泶耍瑯菲涞仄Ф潞啠謵燮渌字查e。既得斯泉于山谷之間,乃日與滁人仰而望山,俯而聽泉。掇幽芳而蔭喬木,風霜冰雪,刻露清秀,四時之景,無不可愛。又幸其民樂其歲物之豐成,而喜與予游也。因為本其山川,道其風俗之美,使民知所以安此豐年之樂者,幸生無事之時也。 夫宣上恩德,以與民共樂,刺史之事也。遂書以名其亭焉。
黃岡之地多竹,大者如椽。竹工破之,刳去其節,用代陶瓦。比屋皆然,以其價廉而工省也。
子城西北隅,雉堞圮毀,蓁莽荒穢,因作小樓二間,與月波樓通。遠吞山光,平挹江瀨,幽闃遼夐,不可具狀。夏宜急雨,有瀑布聲;冬宜密雪,有碎玉聲。宜鼓琴,琴調虛暢;宜詠詩,詩韻清絕;宜圍棋,子聲丁丁然;宜投壺,矢聲錚錚然;皆竹樓之所助也。
黃岡竹樓記。宋代。王禹偁。 黃岡之地多竹,大者如椽。竹工破之,刳去其節,用代陶瓦。比屋皆然,以其價廉而工省也。 子城西北隅,雉堞圮毀,蓁莽荒穢,因作小樓二間,與月波樓通。遠吞山光,平挹江瀨,幽闃遼夐,不可具狀。夏宜急雨,有瀑布聲;冬宜密雪,有碎玉聲。宜鼓琴,琴調虛暢;宜詠詩,詩韻清絕;宜圍棋,子聲丁丁然;宜投壺,矢聲錚錚然;皆竹樓之所助也。 公退之暇,被鶴氅衣,戴華陽巾,手執《周易》一卷,焚香默坐,消遣世慮。江山之外,第見風帆沙鳥,煙云竹樹而已。待其酒力醒,茶煙歇,送夕陽,迎素月,亦謫居之勝概也。彼齊云、落星,高則高矣;井干、麗譙,華則華矣;止于貯妓女,藏歌舞,非騷人之事,吾所不取。 吾聞竹工云:“竹之為瓦,僅十稔;若重覆之,得二十稔?!编妫∥嵋灾恋酪椅礆q,自翰林出滁上,丙申,移廣陵;丁酉又入西掖;戊戌歲除日,新舊歲之交,即除夕。有齊安之命;己亥閏三月到郡。四年之間,奔走不暇;未知明年又在何處,豈懼竹樓之易朽乎!幸后之人與我同志,嗣而葺之,庶斯樓之不朽也! 咸平二年八月十五日記。
江出西陵,始得平地,其流奔放肆大。南合沅、湘,北合漢沔,其勢益張。至于赤壁之下,波流浸灌,與海相若。清河張君夢得謫居齊安,即其廬之西南為亭,以覽觀江流之勝,而余兄子瞻名之曰“快哉”。
蓋亭之所見,南北百里,東西一舍。濤瀾洶涌,風云開闔。晝則舟楫出沒于其前,夜則魚龍悲嘯于其下。變化倏忽,動心駭目,不可久視。今乃得玩之幾席之上,舉目而足。西望武昌諸山,岡陵起伏,草木行列,煙消日出。漁夫樵父之舍,皆可指數。此其所以為“快哉”者也。至于長洲之濱,故城之墟。曹孟德、孫仲謀之所睥睨,周瑜、陸遜之所騁騖。其流風遺跡,亦足以稱快世俗。
黃州快哉亭記。宋代。蘇轍。 江出西陵,始得平地,其流奔放肆大。南合沅、湘,北合漢沔,其勢益張。至于赤壁之下,波流浸灌,與海相若。清河張君夢得謫居齊安,即其廬之西南為亭,以覽觀江流之勝,而余兄子瞻名之曰“快哉”?! ∩w亭之所見,南北百里,東西一舍。濤瀾洶涌,風云開闔。晝則舟楫出沒于其前,夜則魚龍悲嘯于其下。變化倏忽,動心駭目,不可久視。今乃得玩之幾席之上,舉目而足。西望武昌諸山,岡陵起伏,草木行列,煙消日出。漁夫樵父之舍,皆可指數。此其所以為“快哉”者也。至于長洲之濱,故城之墟。曹孟德、孫仲謀之所睥睨,周瑜、陸遜之所騁騖。其流風遺跡,亦足以稱快世俗?! ∥舫逋鯊乃斡?、景差于蘭臺之宮,有風颯然至者,王披襟當之,曰:“快哉此風!寡人所與庶人共者耶?”宋玉曰:“此獨大王之雄風耳,庶人安得共之!”玉之言蓋有諷焉。夫風無雌雄之異,而人有遇,不遇之變;楚王之所以為樂,與庶人之所以為憂,此則人之變也,而風何與焉?士生于世,使其中不自得,將何往而非???使其中坦然,不以物傷性,將何適而非快?今張君不以謫為患,竊會計之余功,而自放山水之間,此其中宜有以過人者。將蓬戶甕牖無所不快;而況乎濯長江之清流,揖西山之白云,窮耳目之勝以自適也哉!不然,連山絕壑,長林古木,振之以清風,照之以明月,此皆騷人思士之所以悲傷憔悴而不能勝者,烏睹其為快也哉! 元豐六年十一月朔日,趙郡蘇轍記。
至和元年秋,蜀人傳言有寇至,邊軍夜呼,野無居人,謠言流聞,京師震驚。方命擇帥,天子曰:“毋養亂,毋助變。眾言朋興,朕志自定。外亂不作,變且中起,不可以文令,又不可以武競,惟朕一二大吏。孰為能處茲文武之間,其命往撫朕師?”乃推曰:張公方平其人。天子曰:“然?!惫杂H辭,不可,遂行。
冬十一月至蜀,至之日,歸屯軍,撤守備,使謂郡縣:“寇來在吾,無爾勞苦?!泵髂暾滤返袢讼鄳c如他日,遂以無事。又明年正月,相告留公像于凈眾寺,公不能禁。
張益州畫像記。宋代。蘇洵。 至和元年秋,蜀人傳言有寇至,邊軍夜呼,野無居人,謠言流聞,京師震驚。方命擇帥,天子曰:“毋養亂,毋助變。眾言朋興,朕志自定。外亂不作,變且中起,不可以文令,又不可以武競,惟朕一二大吏。孰為能處茲文武之間,其命往撫朕師?”乃推曰:張公方平其人。天子曰:“然?!惫杂H辭,不可,遂行?! 《辉轮潦瘢林?,歸屯軍,撤守備,使謂郡縣:“寇來在吾,無爾勞苦?!泵髂暾滤返?,蜀人相慶如他日,遂以無事。又明年正月,相告留公像于凈眾寺,公不能禁?! ∶缄柼K洵言于眾曰:“未亂,易治也;既亂,易治也;有亂之萌,無亂之形,是謂將亂,將亂難治,不可以有亂急,亦不可以無亂弛。惟是元年之秋,如器之欹,未墜于地。惟爾張公,安坐于其旁,顏色不變,徐起而正之。既正,油然而退,無矜容。為天子牧小民不倦,惟爾張公。爾繄以生,惟爾父母。且公嘗為我言‘民無常性,惟上所待。人皆曰蜀人多變,于是待之以待盜賊之意,而繩之以繩盜賊之法。重足屏息之民,而以斧令。于是民始忍以其父母妻子之所仰賴之身,而棄之于盜賊,故每每大亂。夫約之以禮,驅之以法,惟蜀人為易。至于急之而生變,雖齊、魯亦然。吾以齊、魯待蜀人,而蜀人亦自以齊、魯之人待其身。若夫肆意于法律之外,以威劫齊民,吾不忍為也。’嗚呼!愛蜀人之深,待蜀人之厚,自公而前,吾未始見也。”皆再拜稽首曰:“然?!薄 √K洵又曰:“公之恩在爾心,爾死在爾子孫,其功業在史官,無以像為也。且公意不欲,如何?”皆曰:“公則何事于斯?雖然,于我心有不釋焉。今夫平居聞一善,必問其人之姓名與其鄉里之所在,以至于其長短大小美惡之狀,甚者或詰其平生所嗜好,以想見其為人。而史官亦書之于其傳,意使天下之人,思之于心,則存之于目;存之于目,故其思之于心也固。由此觀之,像亦不為無助?!碧K洵無以詰,遂為之記?! 」?,南京人,為人慷慨有大節,以度量雄天下。天下有大事,公可屬。系之以詩曰:天子在祚,歲在甲午。西人傳言,有寇在垣。庭有武臣,謀夫如云。天子曰嘻,命我張公。公來自東,旗纛舒舒。西人聚觀,于巷于涂。謂公暨暨,公來于于。公謂西人“安爾室家,無敢或訛。訛言不祥,往即爾常。春而條桑,秋爾滌場?!蔽魅嘶?,公我父兄。公在西囿,草木駢駢。公宴其僚,伐鼓淵淵。西人來觀,祝公萬年。有女娟娟,閨闥閑閑。有童哇哇,亦既能言。昔公未來,期汝棄捐。禾麻芃芃,倉庾崇崇。嗟我婦子,樂此歲豐。公在朝廷,天子股肱。天子曰歸,公敢不承?作堂嚴嚴,有廡有庭。公像在中,朝服冠纓。西人相告,無敢逸荒。公歸京師,公像在堂。
安處先生于是似不能言,憮然有間,乃莞爾而笑曰:“若客所謂,末學膚受,貴耳而賤目者也!茍有胸而無心,不能節之以禮,宜其陋今而榮古矣!由余以西戎孤臣,而悝繆公于宮室,如之何其以溫故知新,研覈是非,近于此惑?”
“周姬之末,不能厥政,政用多僻。始于宮鄰,卒于金虎。嬴氏搏翼,擇肉西邑。是時也,七雄并爭,競相高以奢麗。楚筑章華于前,趙建叢臺于后。秦政利觜長距,終得擅場,思專其侈,以莫己若。乃構阿房,起甘泉,結云閣,冠南山。征稅盡,人力殫。然后收以太半之賦,威以參夷之刑。其遇民也,若薙氏之芟草,既蘊崇之,又行火焉!惵惵黔首,豈徒跼高天,蹐厚地而已哉?乃救死于其頸!敺以就役,唯力是視,百姓弗能忍,是用息肩于大漢而欣戴高祖?!?/div>
東京賦。兩漢。張衡。 安處先生于是似不能言,憮然有間,乃莞爾而笑曰:“若客所謂,末學膚受,貴耳而賤目者也!茍有胸而無心,不能節之以禮,宜其陋今而榮古矣!由余以西戎孤臣,而悝繆公于宮室,如之何其以溫故知新,研覈是非,近于此惑?”“周姬之末,不能厥政,政用多僻。始于宮鄰,卒于金虎。嬴氏搏翼,擇肉西邑。是時也,七雄并爭,競相高以奢麗。楚筑章華于前,趙建叢臺于后。秦政利觜長距,終得擅場,思專其侈,以莫己若。乃構阿房,起甘泉,結云閣,冠南山。征稅盡,人力殫。然后收以太半之賦,威以參夷之刑。其遇民也,若薙氏之芟草,既蘊崇之,又行火焉!惵惵黔首,豈徒跼高天,蹐厚地而已哉?乃救死于其頸!敺以就役,唯力是視,百姓弗能忍,是用息肩于大漢而欣戴高祖。” “高祖膺籙受圖,順天行誅,杖朱旗而建大號。所推必亡,所存必固。掃項軍于垓下,紲子嬰于軹涂。因秦宮室,據其府庫。作洛之制,我則未暇。是以西匠營宮,目翫阿房。規摹逾溢,不度不臧。損之又損之,然尚過于周堂。觀者狹而謂之陋,帝已譏其泰而弗康?!薄 扒腋呒仁苊?,造我區夏矣。文又躬自菲薄,治致升平之德。武有大啟土宇,紀禪肅然之功。宣重威以撫和,戎狄呼韓來享。咸用紀宗存主,饗祀不輟,銘勛彝器,歷世彌光。今舍純懿而論爽德,以春秋所諱而為美談,宜無嫌于往初,故蔽善而揚惡,祗吾子之不知言也。必以肆奢為賢,則是黃帝合宮,有虞總期,固不如夏癸之瑤臺,殷辛之瓊室也。湯武誰革而用師哉?盍亦覽東京之事以自寤乎?” “且天子有道,守在海外。守位以仁,不恃隘害。茍民志之不諒,何云巖險與襟帶?秦負阻于二關,卒開項而受沛。彼偏據而規小,豈如宅中而圖大?!薄 拔粝韧踔浺匾玻谟^九隩,靡地不營。土圭測景,不縮不盈。總風雨之所交,然后以建王城。審曲面勢,泝洛背河,左伊右瀍。西阻九阿,東門于旋。盟津達其后,太谷通其前。回行道乎伊闕,邪徑捷乎轘轅。大室作鎮,揭以熊耳。底柱輟流,鐔以大岯。溫液湯泉,黑丹石緇。王鮪岫居,能鱉三趾。宓妃攸館,神用挺紀。龍圖授羲,龜書畀姒。召伯相宅,卜惟洛食。周公初基,其繩則直。萇弘魏舒,是廓是極。經途九軌,城隅九雉。度堂以筵,度室以幾。京邑翼翼,四方所視。漢初弗之宅,故宗緒中圮?!薄 熬藁g釁,竊弄神器。歷載三六,偷安天位。于時蒸民,罔敢或貳。其取威也重矣!我世祖忿之,乃龍飛白水,鳳翔參墟。授鉞四七,共工是除。欃槍旬始,群兇靡馀。區宇乂寧,思和求中。睿哲玄覽,都茲洛宮。曰止曰時,昭明有融。既光厥武,仁洽道豐。登岱勒封,與黃比崇?!薄 按溜@宗,六合殷昌。乃新崇德,遂作德陽。啟南端之特闈,立應門之將將。昭仁惠于崇賢,抗義聲于金商。飛云龍于春路,屯神虎于秋方。建象魏之兩觀,旌六典之舊章。其內則含德章臺,天祿宣明。溫飭迎春,壽安永寧。飛閣神行,莫我能形。濯龍芳林,九谷八溪。芙蓉覆水,秋蘭被涯渚戲躍魚,淵游龜蠵永安離宮,脩竹冬青。陰池幽流,玄泉洌清。鵯鶋秋棲,鶻鵃春鳴。鴡鳩麗黃,關關嚶嚶。于南則前殿靈臺,龢驩安福。謻門曲榭,邪阻城洫。奇樹珍果,鉤盾所職。西登少華,亭候修敕。九龍之內,寔曰嘉德。西南其戶,匪凋匪刻。我后好約,乃宴斯息。于東則洪池清蘌,淥水澹澹。內阜川禽,外豐葭菼。獻鱉蜃與龜魚,供蝸蠯與菱芡。其西則有平樂都場,示遠之觀。龍雀蟠蜿,天馬半漢。瑰異譎詭,燦爛炳煥。奢未及侈,儉而不陋。規遵王度,動中得趣?!薄 坝谑怯^禮,禮舉儀具。經始勿亟,成之不日。猶謂為之者勞,居之者逸。慕唐虞之茅茨,思夏后之卑室。乃營三宮,布教頒常。復廟重屋,八達九房。規天矩地,授時順鄉。造舟清池,惟水泱泱左制辟雍,右立靈臺。因進距衰,表賢簡能。馮相觀祲,祈禠禳災?!薄 坝谑敲洗涸眨汉笈造?。百僚師師,于斯胥洎。藩國奉聘,要荒來質。具惟帝臣,獻琛執贄。當覲乎殿下者,蓋數萬以二。爾乃九賓重,臚人列。崇牙張,鏞鼓設。郎將司階,虎戟交鎩龍輅充庭,云旗拂霓。夏正三朝,庭燎晢晢。撞洪鍾,伐靈鼓,旁震八鄙,軯磕隱訇若疾霆轉雷而激迅風也?!薄 笆菚r稱警蹕已下凋輦于東廂。冠通天,佩玉璽,紆皇組,要干將。負斧扆,次席紛純,左右玉幾而南面以聽矣。然后百辟乃入,司儀辨等,尊卑以班,璧羔皮帛之贄既奠,天子乃以三揖之禮禮之。穆穆焉,皇皇焉,濟濟焉,將將焉,信天下之壯觀也。乃羨公侯卿士,登自東除,訪萬機,詢朝政,勤恤民隱,而除其眚。人或不得其所,若己納之于隍。荷天下之重任,匪怠皇以寧靜。發京倉,散禁財。賚皇寮,逮輿臺。命膳夫以大饗,饔餼浹乎家陪。春醴惟醇,燔炙芬芬。君臣歡康,具醉熏熏。千品萬官,已事而踆勤屢省,懋乾乾。清風協于玄德,淳化通于自然。憲先靈而齊軌,必三思以顧愆。招有道于側陋,開敢諫之直言。聘丘園之耿絜,旅束帛之戔戔。上下通情,式宴且盤?!薄 凹皩㈧胩旖?,報地功,祈福乎上玄,思所以為虔。肅肅之儀盡,穆穆之禮殫。然后以獻精誠,奉禋祀,曰:‘允矣,天子者也?!苏ǚ釒Аg窦嵓嚱?,玉笄綦會。火龍黼黻,藻繂鞶厲。結飛云之袷輅,樹翠羽之高蓋。建辰旒之太常,紛焱悠以容裔。六玄虬之弈弈,齊騰驤而沛艾。龍輈華轙,金鋄鏤鍚。方釳左纛,鉤膺玉瓖鑾聲噦噦,和鈴鉠鉠重輪貳轄,疏轂飛軨羽蓋威蕤,葩瑵曲莖。順時服而設副,咸龍旂而繁纓。立戈迤戛,農輿輅木。屬車九九,乘軒并轂。曠弩重旃,朱旄青屋。奉引既畢,先輅乃發。鸞旗皮軒,通帛綪旆。云罕九斿,闟戟轇輵髶髦被繡,虎夫戴鶡。駙承華之蒲梢,飛流蘇之騷殺??傒p武于后陳,奏嚴鼓之嘈囐,戎士介而揚揮,戴金鉦而建黃鉞。清道桉列,天行星陳。肅肅習習,隱隱轔轔。殿未出乎城闕,旆已反乎郊畛盛夏后之致美,爰敬恭于明神?!薄 盃柲斯轮裰?,云和之瑟。雷鼓鼘鼘,六變既畢。冠華秉翟,列舞八佾。元祀惟稱,群望咸秩。颺槱燎之炎煬,致高煙乎太一。神歆馨而顧德,祚靈主以元吉。然后宗上帝于明堂,推光武以作配。辯方位而正則,五精帥而來摧尊赤氏之朱光,四靈懋而允懷。于是春秋改節,四時迭代。蒸蒸之心,感物曾思。躬追養于廟祧,奉蒸嘗與禴祠。物牲辯省,設其楅衡。毛炰豚胉,亦有和羹。滌濯靜嘉,禮儀孔明。萬舞奕奕,鍾鼓喤喤。靈祖皇考,來顧來饗神具醉止,降福穰穰?!薄 凹爸赁r祥晨正,土膏脈起。乘鑾輅而駕蒼龍,介馭間以剡耜。躬三推于天田,修帝籍之千畝。供禘郊之粢盛,必致思乎勤己。兆民勸于疆埸,感懋力以耘耔春日載陽,合射辟雍。設業設虡,宮懸金鏞。鼖鼓路淺,樹羽幢幢。于是備物,物有其容。伯夷起而相儀,后夔坐而為工。張大侯,制五正。設三乏,厞司旌。并夾既設,儲乎廣庭。于是皇輿夙駕,?于東階,以須消啟明。掃朝霞,登天光于扶桑。天子乃撫玉輅,時乘六龍。發鯨魚,鏗華鍾。大丙弭節,風后陪乘。攝提運衡,徐至于射宮。禮事展,樂物具。王夏闋,騶虞奏。決拾既次,雕弓斯彀達馀萌于暮春,昭誠心以遠喻。進明德而崇業,滌饕餮之貪欲。仁風衍而外流,誼方激而遐騖。日月會于龍狵,恤民事之勞疚。因休力以息勤,致歡忻于春酒。執鑾刀以袒割,奉觴豆于國叟。降至尊以訓恭,送迎拜乎三壽。敬慎威儀,示民不偷我有嘉賓,其樂愉愉。聲教布濩,盈溢天區?!薄 拔牡录日?,武節是宣。三農之隙,曜威中原。歲惟仲冬,大閱西園。虞人掌焉,先期戒事。悉率百禽,鳩諸靈囿。獸之所同,是謂告備。乃御小戎,撫輕軒。中畋四牡,既佶且閑。戈矛若林,牙旗繽紛。迄上林,結徒營。次和樹表,司鐸授鉦。坐作進退,節以軍聲。三令五申,示戮斬牲。陳師鞠旅,教達禁成。火列具舉,武士星敷。鵝鸛魚麗,箕張翼舒。軌塵掩迒,匪疾匪徐。馭不詭遇,射不翦毛。升獻六禽,時膳四膏。馬足未極,輿徒不勞。成禮三毆,解罘放麟。不窮樂以訓儉,不殫物以昭仁。慕天乙之弛罟,因教祝以懷民。儀姬伯之渭陽,失熊羆而獲人。澤浸昆蟲,威振八寓。好樂無荒,允文允武。薄狩于敖,既璅璅焉。岐陽之蒐,又何足數?!薄 盃柲俗錃q大儺,毆除群厲。方相秉鉞,巫覡操茢侲子萬童,丹首玄制。桃弧棘矢,所發無臬。飛礫雨散,剛癉必斃?;突瘃Y而星流,逐赤疫于四裔。然后凌天池,絕飛梁。捎魑魅,斮獝狂。斬蜲蛇,腦方良。囚耕父于清泠,溺女魃于神潢殘夔魖與罔像,殪野仲而殲游光。八靈為之震慴,況鬾蠱與畢方。度朔作梗,守以郁壘。神荼副焉,對操索葦。目察區陬,司執遺鬼。京室密清,罔有不韙?!薄 坝谑顷庩柦缓?,庶物時育。卜征考祥,終然允淑。乘輿巡乎岱岳,勸稼穡于原陸。同衡律而壹軌量,齊急舒于寒燠省幽明以黜陟,乃反旆而回復。望先帝之舊墟,慨長思而懷古!俟閶風而西遐,致恭祀乎高祖。既春游以發生,啟諸蟄于潛戶。度秋豫以收成,觀豐年之多稌嘉田畯之匪懈,行致賚于九扈。左瞰暘谷,右睨玄圃。眇天末以遠期,規萬世而大摹且歸來以釋勞,膺多福以安悆總集瑞命,備致嘉祥。圉林氏之騶虞,擾澤馬與騰黃。鳴女床之鸞鳥,舞丹穴之鳳皇。植華平于春圃,豐朱草于中唐?;蒿L廣被,澤洎幽荒。北燮丁令,南諧越裳。西包大秦,東過樂浪重舌之人九譯,僉稽首而來王。” “是以論其遷邑易京,則同規乎殷盤。改奢即儉,則合美乎斯干。登封降禪,則齊德乎黃軒。為無為,事無事,永有民以孔安。遵節儉,尚素樸。思仲尼之克己,履老氏之常足。將使心不亂其所在,目不見其可欲。賤犀象,簡珠玉。藏金于山,扺璧于谷。翡翠不裂,玳瑁不蔟所貴惟賢,所寶惟谷。民去末而反本,咸懷忠而抱愨于斯之時,海內同悅,曰:‘吁!漢帝之德,侯其褘而!’蓋蓂莢為難蒔也,故曠世而不覿。惟我后能殖之,以至和平,方將數諸朝階。然則道胡不懷,化胡不柔?聲與風翔,澤從云游。萬物我賴,亦又何求?德寓天覆,輝烈火燭。狹三王之趢趗,軼五帝之長驅。踵二皇之遐武,誰謂駕遲而不能屬?東京之懿未罄,值余有犬馬之疾,不能究其精詳。故粗為賓言其梗概如此?!薄 叭裟肆鞫萃?,放心不覺,樂而無節,后離其戚,一言幾于喪國,我未之學也。且夫挈缾之智,守不假器。況纂帝業,而輕天位。瞻仰二祖,厥庸孔肆。常翹翹以危懼,若乘奔而無轡。白龍魚服,見困豫且雖萬乘之無懼,猶憷惕于一夫。終日不離其輜重,獨微行其焉如?夫君人者,黈纊塞耳,車中不內顧。佩以制容,鑾以節涂。行不變玉,駕不亂步。卻走馬以糞車,何惜騕褭與飛兔。方其用財取物,常畏生類之殄也。賦政任役,常畏人力之盡也。取之以道,用之以時。山無槎辭,畋不麇胎。草木蕃廡,鳥獸阜滋。民忘其勞,樂輸其財。百姓同于饒衍,上下共其雍熙。洪恩素蓄,民心固結。執誼顧主,夫懷貞節。忿奸慝之干命,怨皇統之見替玄謀設而陰行,合二九而成譎。登圣皇于天階,章漢祚之有秩。若此,故王業可樂焉?!薄 敖窆悠埡脛嗝褚詪仒?,忘民怨之為仇也;好殫物以窮寵,忽下叛而生憂也。夫水所以載舟,亦所以覆舟。堅冰作于履霜,尋木起于櫱栽。昧旦丕顯,后世猶怠。況初制于甚泰,服者焉能改裁故相如壯上林之觀,楊雄騁羽獵之辭。雖系以隤墻填塹,亂以收罝解罘卒無補于風規,祇以昭其愆尤。臣濟奓以陵君,忘經國之長基。故函谷擊柝于東,西朝顛覆而莫持。凡人心是所學,體安所習。鮑肆不知其慪,翫其所以先入。咸池不齊度于鼃咬,而眾聽或疑。能不惑者,其唯子野乎?” 客既醉于大道,飽于文義。勸德畏戒,喜懼交爭。罔然若酲,朝罷夕倦,奪氣褫魄之為者,忘其所以為談,失其所以為夸。良久乃言曰:“鄙哉予乎!習非而遂迷也,幸見指南于吾子。若仆所聞,華而不實;先生之言,信而有徵。鄙夫寡識,而今而后,乃知大漢之德馨,咸在于此。昔常恨三墳五典既泯。仰不睹炎帝帝魁之美,得聞先生之馀論。則大庭氏何以尚茲?走雖不敏,庶斯達矣?!?
有馮虛公子者,心侈體忲,雅好博古,學乎舊史氏,是以多識前代之載。言于安處先生曰:夫人在陽時則舒,在陰時則慘,此牽乎天者也。處沃土則逸,處瘠土則勞,此系乎地者也。慘則鮮于歡,勞則褊于惠,能違之者寡矣。小必有之,大亦宜然。故帝者因天地以致化,兆人承上教以成俗,化俗之本,有與推移,何以核諸?秦據雍而強,周即豫而弱,高祖都西而泰,光武處東而約,政之興衰,恒由此作。先生獨不見西京之事歟?請為吾子陳之。
漢氏初都,在渭之涘,秦里其朔,實為咸陽。左有崤函重險、桃林之塞,綴以二華,巨靈赑屃,高掌遠跖,以流河曲,厥跡猶存。右有隴坻之隘,隔閡華戎,岐梁汧雍,陳寶鳴雞在焉。于前終南太一,隆崛崔萃,隱轔郁律,連岡乎嶓冢,抱杜含戶,欱灃吐鎬,爰有藍田珍玉,是之自出。于后則高陵平原,據渭踞涇,澶漫靡迤,作鎮于近。其遠則九嵕甘泉,涸陰冱寒,日北至而含凍,此焉清暑。爾乃廣衍沃野,厥田上上,實為地之奧區神皋。昔者,大帝說秦穆公而覲之,饗以鈞天廣樂。帝有醉焉,乃為金策,錫用此土,而翦諸鶉首。是時也,并為強國者有六,然而四海同宅西秦,豈不詭哉!
西京賦。兩漢。張衡。 有馮虛公子者,心侈體忲,雅好博古,學乎舊史氏,是以多識前代之載。言于安處先生曰:夫人在陽時則舒,在陰時則慘,此牽乎天者也。處沃土則逸,處瘠土則勞,此系乎地者也。慘則鮮于歡,勞則褊于惠,能違之者寡矣。小必有之,大亦宜然。故帝者因天地以致化,兆人承上教以成俗,化俗之本,有與推移,何以核諸?秦據雍而強,周即豫而弱,高祖都西而泰,光武處東而約,政之興衰,恒由此作。先生獨不見西京之事歟?請為吾子陳之。 漢氏初都,在渭之涘,秦里其朔,實為咸陽。左有崤函重險、桃林之塞,綴以二華,巨靈赑屃,高掌遠跖,以流河曲,厥跡猶存。右有隴坻之隘,隔閡華戎,岐梁汧雍,陳寶鳴雞在焉。于前終南太一,隆崛崔萃,隱轔郁律,連岡乎嶓冢,抱杜含戶,欱灃吐鎬,爰有藍田珍玉,是之自出。于后則高陵平原,據渭踞涇,澶漫靡迤,作鎮于近。其遠則九嵕甘泉,涸陰冱寒,日北至而含凍,此焉清暑。爾乃廣衍沃野,厥田上上,實為地之奧區神皋。昔者,大帝說秦穆公而覲之,饗以鈞天廣樂。帝有醉焉,乃為金策,錫用此土,而翦諸鶉首。是時也,并為強國者有六,然而四海同宅西秦,豈不詭哉! 自我高祖之始入也,五緯相汁以旅于東井。婁敬委輅,斡非其議,天啟其心,人惎之謀,及帝圖時,意亦有慮乎神祇,宜其可定以為天邑。豈伊不虔思于天衢?豈伊不懷歸于枌榆?天命不滔,疇敢以渝! 于是量徑輪,考廣袤,經城洫,營郭郛,取殊裁于八都,豈啟度于往舊。乃覽秦制,跨周法,狹百堵之側陋,增九筵之迫脅。正紫宮于未央,表峣闕于聞闔。疏龍首以抗殿,狀巍峨以岌嶪。亙雄虹之長梁,結棼橑以相接。蔕倒茄于藻井,披紅葩之狎獵。飾華榱與璧珰,流景曜之韡曄。雕楹玉磶,繡栭云楣。三階重軒,鏤檻文?。右平左域,青瑣丹墀。刊層平堂,設切厓隒。坻崿鱗眴,棧齴巉嶮。襄岸夷涂,修路陵險。重門襲固,奸宄是防。仰福帝居,陽曜陰藏。洪鐘萬鈞,猛虡趪趪。負筍業而余怒,乃奮翅而騰驟?! 〕贸袞|,溫調延北,西有玉臺,聯以昆德。嵯峨崨嶪,罔識所則。若夫長年神仙,宣室玉堂,麒麟朱鳥,龍興含章,譬眾星之環極,叛赫戲以輝煌。正殿路寢,用朝群辟。大夏耽耽,九戶開辟。嘉木樹庭,芳草如積。高門有閌,列坐金狄,內有常侍謁者,奉命當御。蘭臺金馬,遞宿迭居。次有天祿石渠校文之處,重以虎威章溝嚴更之署。徼道外周,千廬內附,衛尉八屯,警夜巡晝。植鎩懸犬,用戒不虞?! 『髮m則昭陽飛翔,增成合歡,蘭林披香,鳳凰鴛鸞。群窈窕之華麗,嗟內顧之所觀。故其館室次舍,采飾纖縟。裛以藻繡,文以朱綠,翡翠火齊,絡以美玉。流懸黎之夜光,綴隨珠以為燭。金戺玉階,彤庭輝輝。珊瑚林碧,瓀珉磷彬。珍物羅生,煥若昆侖。雖厥裁之不廣,侈靡逾乎至尊。于是鉤陳之外,閣道穹隆,屬長樂與明光,徑北通乎桂宮。命般爾之巧匠,盡變態乎其中。后宮不移,樂不徙懸,門衛供帳,官以物辨。恣意所幸,下輦成燕。窮年忘歸,猶弗能遍。瑰異日新,殫所未見。 惟帝王之神麗,懼尊卑之不殊。雖斯宇之既坦,心猶憑而未攄,思比象于紫微,恨阿房之不可廬。覛往昔之遺館。獲林光于秦余。處甘泉之爽塏,乃隆崇而弘敷。既新作于迎風,增露寒與儲胥。托喬基于山岡,直滯霓以高居。通天訬以竦峙,徑百常而莖擢。上辯華以交紛,下刻哨其若削,翔鶴仰而不逮,況青鳥與簧雀。伏欞檻而俯聽,聞雷霆之相激。 柏梁既災,越巫陳方。建章是經,用厭火祥。營宇之制,事兼未央。圜闕竦以造天,若雙碣之相望。鳳騫翥于甍標,咸溯風甫欲翔。閶闔之內,別風嶕峣。何工巧之瑰瑋,交綺豁以疏寮。干云霧而上達,狀亭亭以苕苕。神明崛其特起,井干疊而百增。跱游極于浮柱,結重欒以相承。累層構而遂隮,望北辰而高興。消氛埃于中宸,集重陽之清澄。瞰宛虹之長鬐,察云師之所憑。上飛闥而仰眺,正睹瑤光與玉繩。將乍往而未半,休悼栗而慫兢,非都盧之輕趫,孰能超而究升? 馭娑駘蕩?燾弄桔桀。枍詣承光,睽瓜庨豁。增桴重棼,鍔鍔列列。反宇業業,飛檐??。流景內照,引曜日月。天梁之宮,實開高闈。旗不脫扃,結駟方蘄。轢輻輕騖,容于一扉。長廊廣廡.途閣云蔓。闬庭詭異,門千戶萬。重閨幽闥,轉相逾延。望?窱以徑延,眇不知其所返。既乃珍臺蹇產以極壯,橙道邐倚以正東。似閬風之遐扳,橫西洫而絕金墉。城尉不弛拆,而內外潛通?! ∏伴_唐中,彌望廣橡。顧臨太液,滄池漭沆。漸臺立子中央;赫昈昈以弘敞。清淵洋洋,神山峨峨。列瀛洲與方丈,夾蓬萊而駢羅。上林岑以壘嶵,下嶄嚴以巖齬。長風激于別島,起洪濤而揚波。浸石菌于重涯,濯靈芝以朱柯。海若游于玄渚,鯨宜失流而蹉跎。于是采少君之端信,庶欒大之貞固。立修莖之仙掌,承云表之清露。屑瓊蕊以朝飧,必性命之可度。美往普之松喬,要羨門乎天路。想升龍于鼎湖,豈時俗之足慕。若歷世而長存,何遽營乎陵墓!徒觀其城郭之制,則旁開三門,參涂夷庭,方軌十二,街衢相經。廛里端直,甍宇齊平。北闕甲第,當道直啟。程巧致功,期不纮陊。木衣綈錦,士被朱紫。武庫禁兵,設在蘭锜。匪石匪董,疇能宅此?爾乃廓開九市,通阛帶阓。旗亭五重,俯察百隧。周制大胥,今也惟尉。瓌貨方至,鳥集鱗萃。鬻者兼贏,求者不匱。爾乃商賈百族,裨販夫婦,鬻良雜普,蚩眩邊鄙。何必昏于作勞,邪贏優而足恃。彼肆人之男女,麗美奢乎許史。若夫翁伯濁質,張里之家,擊鐘鼎食,連騎相過。東京公侯,壯何能加?都邑游俠,張趙之倫,齊志無忌,擬跡田文。輕死重氣,結黨連群?實蕃有徒,其從如云。茂陵之原,陽陵之朱。趫悍虓豁,如虎如貙。睚眥蠆芥,尸僵路隅。丞相欲以贖子罪,陽石污而公孫誅。若其五縣游麗辯論之士,街談巷議,彈射臧否,剖析毫厘,擘肌分理。所好生毛羽,所惡成創痏。郊甸之內,鄉邑殷賑。五都貨殖,既遷既引。商旅聯槅,隱隱展展。冠帶交錯,方轅接軫。封幾千里,統以京尹??鴮m館,百四十五。右機盩屋,并卷酆鄠。左暨河華,遂至虢土。上林禁苑,跨谷彌阜。東至鼎湖,邪界細柳。掩長楊而聯五柞,繞黃山而款牛首。繚垣綿聯,四百余里。植物斯生,動物斯止。眾鳥翩翻,群獸飚呆。散似驚波,聚以京峙,伯益不能名,隸首不能紀。林麓之饒,于何不有?木則樅括根楠,梓械楩楓。嘉卉灌叢,蔚若鄧林。郁蓊薆薱,橚爽櫹椮。吐葩颶榮,布葉垂陰。草則箴莎營蒯,薇蕨荔苀,王蒭莔臺,戎葵懷羊。苯莼蓬茸,彌皋被岡。筱蕩敷衍,編町成篁。山谷原濕,泱漭無疆。乃有昆明靈沼,黑水玄址。周以金堤,樹以柳杞。豫章珍館,揭焉中峙。牽牛立其左,織女處其右,日月于是乎出入?象扶桑與檬汜。其中則有黿鼉巨鱉,鳣鯉鱮鲖,鮪鯢鲿鯊,修額短項,大日折鼻,詭類殊種。鳥則鹔鹴鴰鴇,鴐鵝鴻鶴。上春候來?季秋就溫。南翔衡陽,北棲雁門。奮隼歸鳧,沸卉軿訇。眾形殊聲,不可勝論。于是孟冬作陰,寒風肅殺。雨雪飄飄,冰霜慘烈。百卉具零,剛蟲搏擊。爾乃振天維,衍地絡,蕩川濱,簸林薄。鳥畢駭,獸咸作,草伏木棲,寓居穴托。起彼集此,霍繹紛泊,在彼靈囿之中,前后無有垠鍔,虞人掌焉,為之營域。焚萊平場,柞木剪棘。結置百里,迒杜蹊塞。麀鹿虞虞,駢田逼仄。天子乃駕雕軫,六駿駁。戴翠帽,倚金較。璇弁玉纓?遺光倏爚。建玄弋,樹招搖。棲鳴鳶,曳云梢?;§和魇福珈雇戩?。華蓋承辰,天畢前驅。千乘雷動,萬騎龍趨。屬車之篷,載獫猲獢。匪唯玩好,乃有秘書。小說九百,本自虞初。從容之求,實侯實儲。于是蚩尤秉鉞,奮鬣被般。禁御不若,以知神奸,魑魅魍魎,莫能逢旃。陳虎旅于飛廉,正壘壁乎上蘭。結部曲,整行伍。燎京薪,駭雷鼓??v獵徒,赴長莽。迾卒清候,武士赫怒。緹衣韎韐,睢盱拔扈。光炎燭天庭,囂聲震海浦。河渭為之波蕩,吳獄為之陁堵。百禽棱遽,骙瞿奔觸。喪精亡魂,失歸忘趨。投輪關輻,不邀自遇。飛罕潚箾,流鏑???。矢不虛舍,鋌不茍躍。當足見蹍,值輪被轢。僵禽斃獸,爛若磧礫。但觀置羅之所罥結,竿殳之所揘畢,叉簇之所攙捔,徒搏之所撞?,白日未及移其晷,巳狝其十七八。若夫游鷮高翚,絕坑逾斥。巉兔聯猭,陵巒超壑。比諸東郭,莫之能獲。乃有迅羽輕足,尋景追括。鳥不暇舉,獸不礙發。青骹擊于韝下,韓盧噬于緤末。及其猛毅髬髵,隅目高匡,威懾兕虎,莫之敢伉。乃使中黃之士,育獲之儔,朱鬕髠髽,植發如竿。袒裼戟手,奎踽盤桓。鼻赤象,圈巨狿,摣狒猬,?窳狻,揩枳落,突棘藩。梗林為之靡拉,樸叢為之摧殘。輕銳僄狡,趫捷之徒,赴洞穴,探封狐。陵重巘,獵昆駼。杪木末,攫獑猢。超殊榛,摕飛鼯。是時,后宮嬖人昭儀之倫,常亞子乘輿。慕賈氏之如皋,《北風》之同車。盤于游畋,其樂只且。于是鳥獸殫,目觀窮。遷延邪睨,集乎長楊之宮。息行夫,展車馬。收禽舉胔,數課眾寡。置互擺牲,頒賜獲鹵。割鮮野饗;鎬勤賞功。五軍六師,千列盲重。酒車酌醴,方駕授饔。升觴舉燧,既釂鳴鐘。膳夫馳騎,察貳廉空。炙炮伙,清酤?。皇恩溥怖,洪德施。'徒御悅,士忘罷。巾車命駕?回旆右移。相羊乎五柞之館,旋憩乎昆明之池。登豫章,簡矰紅。蒲且發,弋高鴻。掛白鵲,聯飛龍。磻不待絓,往必加雙。于是命舟牧,為水嬉。浮鷁首,翳云芝。垂翟葆,建羽旗。齊枻女,縱悼歌。發引和,校鳴葭。奏《淮南》,度《陽阿》。感河馮,懷湘娥。驚蛔蛹,憚蚊蛇。然后釣魴鱧,緬鰋鲉。摭紫貝,搏耆龜。撈水豹旱潛牛。澤虞是濫,何有春秋?擿漻澥,搜川瀆。布九罭,設罣蔍。摧昆鮞,殄水族。蓬藕拔,蜃蛤剝。逞欲畋斁,效獲麑麃。謬蓼浡浪,乾池滌藪。上無逸飛,下無遺走。攫胎拾卵,紙緣盡取。取樂今日,遑恤我后! 既定且寧,焉知傾陁?大駕幸乎平樂,張甲乙而襲翠被。攢珍寶之玩好,紛瑰麗以侈靡。臨迥望之廣場,程角抵之妙戲。烏獲扛鼎,都盧尋撞。沖狹燕濯,胸突铦鋒。跳丸劍之揮霍,走索上而相逢。華岳峨峨,岡巒參差。神木靈草,朱實離離.總會仙倡,戲豹舞羆。白虎鼓瑟,蒼龍吹篪。女娥坐而長歌,聲清暢而蜲蛇.洪涯立而指麾,被毛羽之襳襹。度曲未終,云起雪飛。初若飄飄,后遂霏霏。復陸重閣,轉石成雷。礔礪激而增響,磅蓋象乎天威。巨獸百尋,是為曼延。神山崔巍,欻從背見。熊虎升而挐攫,猿狖超而高援。怪獸陸梁,大雀踆踆。白象行孕,垂鼻磷囷。海鱗變而成龍,狀婉婉以昷昷。舍利飏飏,化為仙車,驪駕四鹿,芝蓋九葩。蟾蜍與龜,水人弄蛇。奇幻倏忽,易貌分形。吞刀吐火,云霧杏冥。畫地成川,流渭通涇。東海黃公,赤刀粵祝。冀厭白虎,卒不能救。挾邪作蠱,于是不售。爾乃建戲車,樹修旃。倀僮程材,上下翩翻。突倒投而跟絓,譬隕絕而復聯。百馬同轡,騁足并馳。撞末之技,態不可彌。彎弓射乎西羌,又顧發乎鮮卑。 于是眾變盡,心酲醉。般樂極,悵懷萃。陰戒期門,微行要屈。降尊就卑,懷璽藏紱。便旋閭閻,周觀郊遂。若神龍之變化,章后皇之為貴。然后歷掖庭,適歡館。捐衰色,從嬿婉。促中堂之狹坐,羽觴行而無算。秘舞更奏,妙材騁技。妖蠱艷夫夏姬,美聲暢于虞氏。始徐進而嬴形,似不任乎羅綺。嚼清商而卻轉、增嬋娟以此豸。紛縱體而迅赴,若驚鶴之群罷。振朱屣于盤樽,奮長袖之颯儷。要紹修態,麗服飏菁。眠藐流眄,一顧傾城。展季桑門,誰能不營?列爵十四,竟媚取榮。盛衰無常,唯愛所丁。衛后興于鬢發,飛燕寵于體輕。爾乃逞志究欲,窮身極娛。鑒戒《唐詩》,他人是偷。自君作故,何禮之拘?增昭儀于婕妤,賢既公而又侯。許趙氏以無上,思致董于有虞。王閎爭坐于側,漢載安而不渝。 高祖創業,繼體承基。暫勞永逸,無為而治。耽樂是從,何慮何思?多歷年所,二百余期。徒以地沃野豐,百物殷阜;巖險周固,衿帶易守。得之者強,據之者久。流長則難竭,柢深則難朽。故奢泰肆情,馨烈彌茂。鄙生生乎三百之外,傳聞于未聞之者,曾仿佛其若夢,未一隅之能睹。此何與于殷人之屢遷,前八而后五,居相圮耿,不常厥土。盤庚作誥,帥人以苦。方今圣上,同天號于帝皇,掩四海而為家。富有之業,莫我大也。徒恨不能以靡麗為國華,獨儉嗇以齷齪。忘《蟋蟀》之謂何?豈欲之而不能,將能之而不欲歟?蒙竊惑焉,愿聞所以辯之之說也。
日出行。唐代。李白。 日出東方隈,似從地底來。歷天又復入西海,六龍所舍安在哉?其始與終古不息,人非元氣,安得與之久徘徊?草不謝榮于春風,木不怨落于秋天。誰揮鞭策驅四運?萬物興歇皆自然。羲和!羲和!汝奚汩沒于荒淫之波?魯陽何德,駐景揮戈?逆道違天,矯誣實多。吾將囊括大塊,浩然與溟涬同科!
吉祥寺賞牡丹。宋代。蘇軾。 人老簪花不自羞,花應羞上老人頭。醉歸扶路人應笑,十里珠簾半上鉤。
梁園吟。唐代。李白。 我浮黃河去京闕,掛席欲進波連山。天長水闊厭遠涉,訪古始及平臺間。平臺為客憂思多,對酒遂作梁園歌。卻憶蓬池阮公詠,因吟“淥水揚洪波”。洪波浩蕩迷舊國,路遠西歸安可得!人生達命豈暇愁,且飲美酒登高樓。平頭奴子搖大扇,五月不熱疑清秋。玉盤楊梅為君設,吳鹽如花皎白雪。持鹽把酒但飲之,莫學夷齊事高潔。昔人豪貴信陵君,今人耕種信陵墳?;某翘撜毡躺皆拢拍颈M入蒼梧云。梁王宮闕今安在?枚馬先歸不相待。舞影歌聲散綠池,空馀汴水東流海。沉吟此事淚滿衣,黃金買醉未能歸。連呼五白行六博,分曹賭酒酣馳暉。歌且謠,意方遠。東山高臥時起來,欲濟蒼生未應晚。
夷門歌。唐代。王維。 七雄雄雌猶未分,攻城殺將何紛紛。秦兵益圍邯鄲急,魏王不救平原君。公子為嬴停駟馬,執轡愈恭意愈下。亥為屠肆鼓刀人,嬴乃夷門抱關者。非但慷慨獻良謀,意氣兼將身命酬。向風刎頸送公子,七十老翁何所求。
鵲橋仙·繡衾初展。清代。王國維。 繡衾初展,銀紅旋剔,不盡燈前歡語。人間歲歲似今宵,便勝卻、貂蟬無數。霎時送遠,經年怨別,鏡里朱顏難駐。封侯覓得也尋常,何況是、封侯無據。
唐鐃歌鼓吹曲·東蠻。唐代。柳宗元。 東蠻有謝氏,冠帶理海中。自言我異世,雖圣莫能通。王卒如飛翰,鵬騫駭群龍。轟然自天墜,乃信神武功。系虜君臣人,累累來自東。無思不服從,唐業如山崇。百辟拜稽首,咸愿圖形容。如周王會書,永永傳無窮。睢盱萬狀乖,咿嗢九譯重。廣輪撫四海,浩浩如皇風。歌詩鐃鼓間,以壯我元戎。
唐鐃歌鼓吹曲·戰武牢。唐代。柳宗元。 戰武牢,動河朔。逆之助,圖掎角。怒鷇麛,抗喬岳。翹萌牙,傲霜雹。王謀內定,申掌握。鋪施芟夷,二主縛。憚華戎,廓封略。命之瞢,畢以斮。歸有德,唯先覺。
自洛之越。唐代。孟浩然。 遑遑三十載,書劍兩無成。山水尋吳越,風塵厭洛京。扁舟泛湖海,長揖謝公卿。且樂杯中物,誰論世上名。
過吳江有感。清代。吳偉業。 落日松陵道,堤長欲抱城。塔盤湖勢動,橋引月痕生。市靜人逃賦,江寬客避兵。廿年交舊散,把酒嘆浮名。
夢覺清宵半。悄然屈指聽銀箭。惟有床前殘淚燭,啼紅相伴。暗惹起、云愁雨恨情何限。從臥來、展轉千馀遍。任數重鴛被,怎向孤眠不暖。
堪恨還堪嘆。當初不合輕分散。及至厭厭獨自個,卻眼穿腸斷。似恁地、深情密意如何拚。雖后約、的有于飛愿。奈片時難過,怎得如今便見。
安公子·夢覺清宵半。宋代。柳永。 夢覺清宵半。悄然屈指聽銀箭。惟有床前殘淚燭,啼紅相伴。暗惹起、云愁雨恨情何限。從臥來、展轉千馀遍。任數重鴛被,怎向孤眠不暖。堪恨還堪嘆。當初不合輕分散。及至厭厭獨自個,卻眼穿腸斷。似恁地、深情密意如何拚。雖后約、的有于飛愿。奈片時難過,怎得如今便見。
旅泊遇郡中叛亂示同志。唐代。杜荀鶴。 握手相看誰敢言,軍家刀劍在腰邊。徧收寶貨無藏處,亂殺平人不怕天。古寺拆為修寨木,荒墳開作甃城磚。郡侯逐出渾閑事,正是鑾輿幸蜀年。
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。唐代。李白。 昨夜吳中雪,子猷佳興發。萬里浮云卷碧山,青天中道流孤月。孤月滄浪河漢清,北斗錯落長庚明。懷余對酒夜霜白,玉床金井冰崢嶸。人生飄忽百年內,且須酣暢萬古情。君不能貍膏金距學斗雞,坐令鼻息吹虹霓。君不能學哥舒,橫行青海夜帶刀,西屠石堡取紫袍。吟詩作賦北窗里,萬言不直一杯水。世人聞此皆掉頭,有如東風射馬耳。魚目亦笑我,謂與明月同。驊騮拳跼不能食,蹇驢得志鳴春風?!墩蹢睢贰饵S華》合流俗,晉君聽琴枉《清角》?!栋腿恕氛l肯和《陽春》,楚地猶來賤奇璞。黃金散盡交不成,白首為儒身被輕。一談一笑失顏色,蒼蠅貝錦喧謗聲。曾參豈是殺人者?讒言三及慈母驚。與君論心握君手,榮辱于余亦何有?孔圣猶聞傷鳳麟,董龍更是何雞狗!一生傲岸苦不諧,恩疏媒勞志多乖。嚴陵高揖漢天子,何必長劍拄頤事玉階。達亦不足貴,窮亦不足悲。韓信羞將絳灌比,禰衡恥逐屠沽兒。君不見李北海,英風豪氣今何在!君不見裴尚書,土墳三尺蒿棘居!少年早欲五湖去,見此彌將鐘鼎疏。
沙堤行·呈裴相公。唐代。張籍。 長安大道沙為堤,早風無塵雨無泥。宮中玉漏下三刻,朱衣導騎丞相來。路傍高樓息歌吹,千車不行行者避。街官閭吏相傳呼,當前十里惟空衢。白麻詔下移相印,新堤未成舊堤盡。
送胡邦衡之新州貶所·其一。宋代。王庭珪。 囊封初上九重關,是日清都虎豹閑。百辟動容觀奏牘,幾人回首愧朝班?名高北斗星辰上,身墮南州瘴海間。不待他年公議出,漢廷行招賈生還。
卜算子·齒落。宋代。辛棄疾。 剛者不堅牢,柔者難摧挫。不信張開口了看,舌在牙先墮。已闕兩邊廂,又豁中間個。說與兒曹莫笑翁,狗竇從君過。
夢覺清宵半。悄然屈指聽銀箭。惟有床前殘淚燭,啼紅相伴。暗惹起、云愁雨恨情何限。從臥來、展轉千馀遍。任數重鴛被,怎向孤眠不暖。
堪恨還堪嘆。當初不合輕分散。及至厭厭獨自個,卻眼穿腸斷。似恁地、深情密意如何拚。雖后約、的有于飛愿。奈片時難過,怎得如今便見。
安公子·夢覺清宵半。宋代。柳永。 夢覺清宵半。悄然屈指聽銀箭。惟有床前殘淚燭,啼紅相伴。暗惹起、云愁雨恨情何限。從臥來、展轉千馀遍。任數重鴛被,怎向孤眠不暖。堪恨還堪嘆。當初不合輕分散。及至厭厭獨自個,卻眼穿腸斷。似恁地、深情密意如何拚。雖后約、的有于飛愿。奈片時難過,怎得如今便見。
哀郢。先秦。屈原。 皇天之不純命兮,何百姓之震愆。民離散而相失兮,方仲春而東遷。去故鄉而就遠兮,遵江夏以流亡。出國門而軫懷兮,甲之朝吾以行。發郢都而去閭兮,怊荒忽之焉極。楫齊楊以容與兮,哀見君而不再得。望長楸而太息兮,涕淫淫其若霰。過夏首而西浮兮,顧龍門而不見。心嬋媛而傷懷兮,眇不知其所蹠。順風波以從流兮,焉洋洋而為客。凌陽侯之泛濫兮,忽翱翔之焉薄。心絓結而不解兮,思蹇產而不釋。將運舟而下浮兮,上洞庭而下江。去終古之所居兮,今逍遙而來東。羌靈魂之欲歸兮,何須臾而忘反。背夏浦而西思兮,哀故都之日遠。登大墳以遠望兮,聊以舒吾憂心。哀州土之平樂兮,悲江介之遺風。當陵陽之焉至兮,淼南渡之焉如。曾不知夏之為丘兮,孰兩東門之可蕪。心不怡之長久兮,憂與愁其相接。惟郢路之遼遠兮,江與夏之不可涉。忽若去不信兮,至今九年而不復。慘郁郁而不通兮,蹇侘傺而含戚。外承歡之汋約兮,諶荏弱而難持。忠湛湛而愿進兮,妒被離而障之。堯舜之抗行兮,瞭杳杳而薄天。眾讒人之嫉妒兮,被以不慈之偽名。憎慍惀之修美兮,好夫人之慷慨。眾踥蹀而日進兮,美超遠而逾邁。亂曰:曼余目以流觀兮,冀一反之何時。鳥飛反故鄉兮,狐死必首丘。信非吾罪而棄逐兮,何日夜而忘之。
恨別。唐代。杜甫。 洛城一別四千里,胡騎長驅五六年。草木變衰行劍外,兵戈阻絕老江邊。思家步月清宵立,憶弟看云白日眠。聞道河陽近乘勝,司徒急為破幽燕。
與歌者何戡。唐代。劉禹錫。 二十余年別帝京,重聞天樂不勝情。舊人唯有何戡在,更與殷勤唱渭城。
落齒。唐代。韓愈。 去年落一牙,今年落一齒。俄然落六七,落勢殊未已。馀存皆動搖,盡落應始止。憶初落一時,但念豁可恥。及至落二三,始憂衰即死。每一將落時,懔懔恒在己。叉牙妨食物,顛倒怯漱水。終焉舍我落,意與崩山比。今來落既熟,見落空相似。馀存二十馀,次第知落矣。倘常歲一落,自足支兩紀。如其落并空,與漸亦同指。人言齒之落,壽命理難恃。我言生有涯,長短俱死爾。人言齒之豁,左右驚諦視。我言莊周云,木雁各有喜。語訛默固好,嚼廢軟還美。因歌遂成詩,時用詫妻子。